第54章(2 / 2)
听了县令的审讯以及马秀才一番话,石榴心里头大安了,这事只怕会水落石出的。这位县令大人,真是个不拘一格的好官,别看行事放纵,却心中透亮,只怕一早就看出那两人有问题。
石榴又望了望陈三,见他一脸的茫然,心中也不知是心疼还是责备了,可怜的娃,进了县衙一趟,县令居然没让他开口说话,浑然似这事跟他没关系一样。石榴心里打着小差的时候,还偷偷移动了跪得发疼的膝盖。突然,她明白了,张秀才膝盖太软,一见了官就跪了,只怕这就是最大的破绽,那些个秀才,寒窗十几年,考中秀才,可不将那些个特权好好珍惜,见官不跪这一条,陈三以及他那些摆摊的同事们可是一个个都贯彻到底。士农工商,戏子更排在下九流,姿态自然低,见官就拜,丝毫不敢怠慢。
石榴又侧耳听了百姓说的啥。
“怕是那秀才着了道,被戏班子的人骗了。你瞧那书生不是说,这两个人都是戏班子过来后突然出现的,又打探了家世,只怕是瞧那书生家里有些钱财,就想着讹人呢。”
“大人还没下定论呢,你如何就知道了?”另一个人不服气。
“你别不服气,我听了县令审了多少案,可是明白,县令英明神武,一眼就能瞧出谁有罪谁没罪,那有罪的他便多问话,让他自己漏了马脚,没罪的他都懒得搭理。你没看,那陈秀才一句话都没说吗?县令就是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问他呢。”
“这样一说,还真是有理。这是哪里的戏班子啊?怎么一边在台上演,一边在台下演?”
“待会儿班主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只怕是嫌台上演的收入少了,还想在台下演了,多赚些。这书生若是个好色的,真跟那娘子成了好事,这会儿就要被讹钱了,没个百八十两,可脱不开身。”
“那书生也稀奇,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可不是让戏班子的马失前蹄了。”
“你没见他娘子吗,比那戏子长得还标致,又一心维护他,只怕夫妻情深呢,如何看得上戏班子的女人?”
这两人是说的大声,也甚是有趣,附近之人都专心听他二人说话,纷纷点头,“说的是,说的是。”
还有人提出异议,“那家中的娘子再好看,却是良家妇女,哪里比得上戏子身段好?”
“有个百八十两,还不如去怡红院找头牌,那戏子能比得上窑姐儿把式多?”
立刻便有一大片笑声,后头去传来声音,“别说了,别说了,戏班班主过来了,看他如何说。”
“小人南戏班班主赵四,参见县令大人,不知大人召小人来何事?”班主见了县令立刻跪地行礼,口音果真与张惜才和王娘子相似。
“赵班主,你看看可认得堂下这两人?”县令问道。
赵四自然认得,也知道他们合谋骗书生的事,这种事在戏班子里常有,若是骗得了钱,都会给他一半,赵四一般都装作不知道,还会打掩护,像这样闹上县衙又将他请来的事,却是第一次发生。赵四路上也塞了银子给官差,想要知道些情况,只是官差并不收他递过去的银两,赵四不知他们是嫌少,还是真是铁面无私。如今不知情形,是该认下还是装作不认得,赵四甚是犹疑,仔细盯着王娘子和张惜才,想要从她二人那里得到线索。
县令却不容赵四拖延,拍了惊堂木大喝一声:“到底认不认识?”他又给衙役个眼神,让他们去将张惜才王娘子止住,不让他们说出话来。
“小人不认得。”赵四连忙道。
“是吗?他们可是认得班主你呢。”县令却冷笑。
赵四连忙改口,“对了,小人记起来了,他们是小人新买来的,刚才一时没认出,还请大人恕罪。”
“是吗?”县令反问。
“正是正是,这两人刚刚买来,还没调.教好,若是在贵县治下做下什么贪赃枉法之事,小人可是不知。”赵四连忙道。他这是要撇清戏班子。
县令无聊地打了个哈气,“也没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只是哄骗秀才,算不得大罪,打二十大板就成了。”
审到这里,事情基本已经明了,王娘子便是不想认罪都不行,班主被欺哄说是认得她们,县令便示意衙役退下。
没捞到银子,班主那里讨不到好,又要打二十大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王娘子满腔地怨恨,凄凄惨惨看了陈三一眼,见他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娘子,半个正眼都不瞧自己,心中认栽,下次再不招惹这不懂风情的书生了。眼下还有难关要过,王娘子哭哭啼啼道:“求大人饶命,小人自小在戏班子长大,一时戏瘾发作,想要作弄这书生,并不曾骗钱财,也不曾伤害与他,请大人饶命。”
县令无所谓地道:“看你一个女子柔弱,二十大板只怕扛不住,打个五板子吧。这位张秀才,冒充秀才,身子骨又结实,打二十大板。退堂,退堂。”
“威武……,威武……。”
县令伴着衙役的声音去了后堂,石榴和陈三两个连忙站起来,大山拨开人群护着他们赶快离开,三人趁着别人未反应过来,快速离开了县衙。
“你们先回去,免得被别人堵住,我待会儿便送莲藕回陈家庄。”大山连忙道。
石榴也不客气,拉了陈三就走,可别让那些看热闹的知道他们家在何处,若不然以后都没个安静。
逃命一样回了陈家庄,陈大娘、杨花儿都到了家,石榴他们两个一进屋,陈大娘就问道:“莲藕呢?”
“被你儿子卖了换银子。”石榴没好气道。
陈大娘抬起手要打石榴,“瞎说什么呢?三儿,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三诺诺道:“在大山那里。”他张了口想要说遇到王娘子的事,被石榴一个眼神给止住了,更显得犹犹豫豫了,陈大娘瞧了,以为他们夫妻两个闹了别扭,连忙对石榴道:“三儿话少,你可不能欺负他,他可是秀才,能做秀才娘子,可是几世才修来的福分。”
石榴张了嘴嘴,想讽刺一句“可不是,不知多少人想要这福分”,可是这事对陈三来说,也是无妄之灾,说不得心理阴影严重,以后都不敢出去摆摊了,实在不能怪罪。石榴只得住了口,到一句“我们累了”就拉了陈三回屋。
“弟妹,你们去哪里玩了,这么时候才回来?跟你说,我们在镇上可听了好戏,听说有书生勾搭了寡妇,要休妻呢,三弟一直在镇上,弟妹可得看紧点。”杨花儿说完,看到走到后头的陈三,干笑两声,又补充道,“三弟一向本分,弟妹是浑不用担心的。”
石榴也没理她,直接进了屋,并示意陈三关门。陈大娘跟在他们后头,拿了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他们两个吵什么,杨花儿见了,也要趴上去,被陈大娘给瞪走了。
“我还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呢。”杨花儿气得一跺脚,走了。
屋里,石榴看了陈三,不知道说啥。陈三却讷讷道,“娘子,你别气,我……”
石榴灰心丧气道:“跟你无关,她主动攀上来的,不过是无妄之灾罢了。”这就是憋屈的地方,都不知道怪谁了,陈三是苦主,那两个戏子怪了又听不到。只能仰天长叹这狗屎运气。
“那个马书生,明日去谢谢他。”石榴转移了话题。
“知道了,娘子。”陈三连忙应道。
见不到陈三一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样子,石榴招呼他上床上坐了,抓着他的手道:“就当运气不好了,你也别多想,以后再碰到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你也得当心,知道吗?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原来是外面的狐狸精勾搭老三被石榴瞧个正着,怪不得生气呢。陈大娘听了个半截,看他俩无事,自去忙了。
屋里,石榴将脑袋放在陈三肩头,突然觉得自己不该生气,而是该高兴,碰到这样的事不幸,但是至少证明陈三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便是放出去也无碍啊。她又笑嘻嘻握了陈三的手,道:“你做得好,以后还得这样,外面的野花不要采,那都是带毒的罂粟,知道了吗?”
陈三连连点头,“娘子放心,我眼里,谁都比不得你。”
“好了,开心一点,也没损失钱财,就是丢了人而已,不要摆出这样可怜相了。”石榴用手揉揉陈三的脸,摆出一副笑模样,陈三配合地勉强露出个笑,只是片刻又叹气道:“闹出这样的事,只怕以后不能在县里摆摊了,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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