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1 / 2)
“不是我不愿意在送出一子,而是我怕到了最后,虽然胜了江山,可收官之后棋子的数目依旧不及你的白子,是以格外谨慎,不愿意再有任何损失……”
刘祁苦笑着。
“比起之前执黑又饶子的优势,到了那时,已经再也损失不起了。”
“正是如此。您若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便不会被左边的大好局面所诱惑,左边和右边的大局都不会有失;若您已经选择了放弃右边,那应该索性经营左边,彻底绝了自己左右逢源的路,这样即使老臣在右边如何动作,也干扰不到您的决断,反倒该老臣左右为难……”
方孝庭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到最后,你生路已断,可也并不是没有能赢的法子,譬如到了这一步……”
他指了指其中几个位置。
“您若彻底堵死自己一边的道路,不再想着两边都顾全,臣即使胜了,也是惨胜,别忘了臣和您相比,先天就输了许多优势,还需要饶您几个子,所以即使臣赢了局面,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但没有终局,谁也不知道胜负究竟如何。”
刘祁到了这时,才真正是面如死灰。
“……可您却看着大局将定,一抬手将棋盘给掀了。”
方孝庭摇了摇头。
“自己先放弃了这盘棋……”
“殿下,您的棋,并不是臣教的,想来除了您自己的天赋以外,也受了不少环境的影响。老臣确实无病,在家中不过是偷懒躲闲,您即使来老臣的家中,也不比礼部里好到哪里。”
方孝庭见刘祁听懂了他的意思,笑的更加快意。
“向左或向右,一旦选择,便不可再行更改。无论选择哪条路,您都有一拼之力,只是切莫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更不要未战先败。”
“这便是老臣,在‘棋’之一道上给您的教诲。也是一位曾外祖父,对自己从小关心的曾外孙的教诲……”
刘祁的嘴唇不住颤动着,不知道是为了方孝庭的话,还是为了自己即将要做出的选择。
“臣不需要您侍疾,臣只问您……”
方孝庭竟是一点都不把身边的庄扬波放在眼里。
“您是继续在礼部历练,还是每日来跟臣学下棋?”
☆、第103章 向左?向右?
刘祁从方府中出来的时候,还是失魂落魄的。
这是一种自己所有的努力和价值被人全盘否定后的迷茫,这种打击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更加致命,以至于连他身边惯于撒娇卖傻的庄扬波都不敢和他说上一句话,只能默不作声的跟着。
会走到这一步,是刘祁怎么也想不到的。
他和大皇子不同,他的母妃从小并没有向他灌输“你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的想法,所以他的童年虽然并不受什么重视,却过得远没有大哥那般压抑。
但万年“老二”的经历,也让他有时候生出一些不甘,这种不甘大概萌发在他发现自己比大哥更容易学会先生教的更多东西时。
后来老三出生了,对于大哥老说,老三更像是个符号、是个传说,是“我们有个弟弟”这样的证据,却看不见摸不着,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刘祁对于刘凌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天性希望自己不落于人后的他自然希望能多一个比自己更小的皇子,但刘凌从小表现出来的懦弱和无能正好是他最讨厌的一种性格,并隐隐以一种“兄长”的优越感照拂着他。
在父皇说出他为什么把他送出冷宫之后,他对刘凌产生了一种同情,甚至有了“日后我对他好点,送他去个富饶的地方就藩”吧这样的想法。
何其傲慢。
下完棋,被曾外祖父劈头盖脸的羞辱一番,刘祁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为自己,也为身边所有人那深不可测的心机。
他放手开始和大哥一争,并且对大哥寸步不让,表现出志在必得的态度,就是从父皇在东宫和他的一番密谈之后发生的事。
大哥并不是个蠢人,从那之后,他一定也察觉出了什么,所以也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疯狂,对他简直有一种刻骨的仇恨。这种悲愤和了然之下的情绪互相交织,将他逼成了一个活死人。
大哥傻了,刘凌势单力薄,自己又有父皇那般的提示在前,除了偶尔涌上心头的“真的会这么顺利吗”这样的不安,他得意的犹如刚刚在曾外祖父面前执黑一般。
他年纪比刘凌长,原本就有各种优势,更何况刘凌还是个没有野心而且性情温和的。这种温和并非他的伪装,是一种从小生活在没有冲突的地方的坦然,是他和大哥都不具备的豁达,这种性格让他和大哥都非常安心,从未将他当做一种威胁。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将刘凌当做会让自己失败的原因,非但是他,包括他的曾外祖父,那位老奸巨猾的政客,所忌惮的也唯有父皇而已。
谁也不知道父皇这样的性格,上一刻是这样,下一刻会不会就变成那样。也许人人都争,他谁都不给;不去争的,他反倒看顺眼了。
曾外祖父像是讽刺一般敲打他的话,说的更是明白:“你本来就具有优势,只是你太笃定会是自己胜,先将自己摆在了不败之地去经营,一旦局面变化,你就会措手不及。其实无论你选择倒向母族势力,还是倒向你父皇那边,都有最终获胜的可能,但你左右不定,顾此失彼,两方之人都无法信任你,也没有办法完全为你所用,到最后你只能坐困围城,眼睁睁大好的局面被你自己一盘掀翻,再也无路可走。”
到了这一刻,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是跟父皇一起,全面肃清朝中的吏治、剪除母族的势力,还是干脆成为后戚势力的一面旗帜,靠外力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选择父皇,便是忍辱负重,母子离心,豪赌一场。
选择母族,便是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孤家寡人。
他的曾外祖父看清了他犹豫不决的本性,逼着他不能再退,无论自己选了哪条路,他都不觉得意外。
只是选择了父皇,他就不要再想得到曾外祖父任何的帮助,反之亦然。
一时间,他甚至羡慕起老三来。
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选择,他只要一条道走到底就行了。
“殿下,我们这不是回宫的路啊……”
庄扬波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冬日天黑的早,内城的天色已经泛黑,隐隐有些压抑的氛围。
“暂不回宫,我去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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