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掩盖在闲聊下的盘问进行了二十几分钟,周云泽才放过金阳两人。此时金阳如果装作没发现他们的意图那就太假了,他长舒一口气,问:“那么,我们两人的嫌疑已经解除了?”
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质问,周云泽摸摸鼻子,坦然说:“嗯,暂时没问题,以后有需要我会再找你的。”
金阳气结,对他的厚脸皮无语,便没好气地说:“至少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个人可疑吧?就我所看见的,事发的时候他一直坐在这儿啊?还有,周大哥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凶杀案了?”
他看着周云泽等着一个答案,身体的遮掩下他却悄悄拉住柳婷的手,女孩的手指纤长柔软,却从指尖到掌心都是冰凉的。他转头看了一眼,柳婷表面上毫无异状,甚至还冲他笑了笑。
“我是追寻乌鸦而来,我怀疑这家伙是乌鸦的观察者。”周云泽把他们三人的酒杯摆在桌子上,说:“你看看,这只杯子有什么不同?”
金阳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睁大眼睛仔细对比了一遍,他看色泽、看高矮、看形状、看玻璃杯的花纹中有没有什么奥秘,看着看着,他的手指忽然痉挛般抽动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周云泽会从一个杯子怀疑到容远。
玻璃杯上,不是多了什么,而是少了什么。
第172章 这不该做
在这世界上的每个人,只要有生命活动,那么他手指和手掌的皮肤上就不断有汗液和油脂排出,使得他所解除的每样物品表面都会像印章一样印下独特的纹路,因为这纹路人人皆有却各不相同,重复率只有150万亿分之一,即使时光变迁,婴儿变成垂垂老者,但其依然不会有所改变,因此人们称其为“人体身份证”,又名——指纹。
酒吧里暖气开得很足,加上所有人又蹦又跳玩得热火朝天,出汗更是严重。在金阳和柳婷的杯子上,在其他所有人的杯子表面上,都印满了指纹和掌纹,女孩的杯子上还有淡淡的唇膏,使得透明的玻璃杯看起来都有些模糊,颜色有点脏。
然而在充足的光线下,容远用过的杯子却依然剔透如初,没有汗渍,没有油脂,只有在逆光的时候,借助一定的光线和角度,才能在杯身靠下的位置看见几枚很浅的印痕,从那位置和方向上来说,更有可能是酒保在倒完水后把杯子推过去时留下来的。
明明是被喝剩下一半的苏打水,然后却从中得不到一点饮用者的信息——他的嘴唇曾经印在什么地方?他的手握在什么地方?他曾经几次拿起这个杯子?不知道,他们从中什么也无法发现,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一定事先在自己的手上涂了胶水或者类似的东西,才会不留下半点指向自己的痕迹。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吧客人,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然而金阳知道,容远是有必要的,因为他本人此时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为容远乔装的缜密叹服了一下(金阳完全没有想到这其实是容远的疏忽),同时又为其引起周云泽的怀疑而忍不住头疼。他知道周云泽追查的方向完全错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说明。
金阳想明白整件事以后,想起之前周云泽话里透露的一个信息,忙追问道:“周大哥,你说乌鸦,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乌鸦早就已经消失了。”
“乌鸦?”柳婷好奇地重复。她在乌鸦活跃的时间里一直是一个以学习为重正常高中生,对外界了解最多的渠道就是糖国国家频道的新闻,至于在网上一度名声大噪的乌鸦,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回头我跟你解释。”金阳低声说。
“还是我回头再跟你说吧。”周云泽看看手表,说:“都这个时间了,早点把你女朋友送回去,别在外面待太晚了。”
“那我明天找你。”金阳道,他一定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云泽点点头,说:“行。”
其实他根本没听清金阳说了什么就点头,这两人的嫌疑解除了,但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呢,可能忙到明天早晨都没法休息。因此心思早就转到别的事情上了,等他回过神来想起金阳说了什么,顿时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可是那时候金阳两人早就离开了。
……
“所以说,就这么回事,乌鸦又复出了。”
周云泽边往嘴里塞包子边含含糊糊地说,一时吃得急了还连忙抓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口豆浆,邋遢屌丝的气息足足的,哪还有曾经一中最受欢迎的男神老师的风度?
两年前,周云泽从特殊部队退役。像他这样的人,因为知道太多的机密,而且其本身的能力很强,一旦走上歧途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危害,因此即使退役也不能随意四处走动,要定期向上级报告,如果想要离开所生活的城市一般还要提前申请批准,不过各方面的照应也不会少,退役后如果想继续在体制内工作也有很大的挑选余地。
周云泽对a市的印象很好,一身的本事如果去坐办公室也未免太憋屈,于是他就选择留在a市治安局,这里的一些人过去跟他有过合作,对他以前的身份略知一二,束缚要小很多。户口、工作、住房等上面都很快帮他解决了,还有一辆价格中等的代步车,周云泽便迅速变身为a市中产阶级的一员,成了金阳家的常客。他把金阳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关心,金阳对他也不再见外,变得随意许多。
不过有时候,这种随意也不是好事,比如忙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眯一会儿,结果一醒来就看到旁边有个人在目光灼灼盯着他看的时候。
好在金阳还顺手给他带了早餐。
看在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和豆浆的份上,周云泽一边吃,一边跟金阳说他想知道的消息,首先一个就是乌鸦。
“复出?”金阳皱眉,说:“最近好像没有通缉犯落网的消息。”
借着豆浆把差点被噎死的危机解除了,周云泽缓了口气,说:“没错,因为现在的乌鸦不抓通缉犯,他们本身就是通缉犯。”
“什么意思?”金阳追问。
“字面上。乌鸦已经不是以前的乌鸦了。”周云泽脸色有些凝重地说:“我们猜测,可能是乌鸦内部发生了权力更替,新生代充满攻击性,取代了比较和平的旧乌鸦;也可能过去的乌鸦已经退隐或者死了,现在的这些家伙只是借着他们的名头在活动;或者——最糟的是——乌鸦的理念已经变了。”
“理念……变了?”金阳若有所思。
“最近几个月,全国各地有大量的谋杀或者严重伤害事件疑似跟新乌鸦有关。受害者有政府官员、社会名流、个体户、普通小贩、出租车司机、农民、大学教授……各种人都有。他们的职业、年龄、性别、工作、性格、爱好等等都没有多少共同点,生活交际圈也基本没有重叠,调查以后发现,他们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周围曾经发生过多起恶性事件,线索指向的,就是我们现在的受害者。”
周云泽手指扣了下桌子,叹息道:“乌鸦,这是在以暴制暴。昨天的那个家伙,马知刚,也是一样,他跟糯国的黑道势力有不清不楚的联系,我们怀疑他曾经参与过多起买卖人口的事件。警方其实已经盯他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拿不到证据,几次抓起来关不了两天就被放出来。如今倒是被乌鸦干脆利落地给宰了。”
金阳低着头没说话,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难以认同乌鸦的所作所为,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不得不说恶有恶报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此时不管站在哪一面似乎都不对。
周云泽看了看他的神色,又道:“以前的乌鸦,强大,缜密,无迹可寻。但现在的乌鸦除了更活跃以外,各方面都比不上过去。我们掌握了一些目击者的证词和街边摄像头拍下的录像,能证实如今以乌鸦的名义在四处活动的这群人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领头的就是这个人——时星尘。你听说过吗?”
他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张通缉令,一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男人对着镜头微笑,神色中有种强大的自信和掌控欲,微翘的嘴角又像是充满蔑视。
金阳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摇摇头,问:“他犯了什么罪?”
“恐吓、绑架、谋杀、非法拘禁,非法进行人体试验。”周云泽说:“他曾经把自己的病人弄到假死状态,对外宣称抢救无效死亡,收买火葬场的人替换尸体,然后把病人藏到秘密实验室里做实验。是个反社会反人类的危险份子。这样的人当头儿,你能想象现在还热衷于当无名英雄的乌鸦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吗?”
金阳眼神动摇一下,沉默半晌后问:“他……时星尘做实验的病人,都是无辜的吗?”
周云泽眼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然后说:“我想说是,但实际上……都是社会的渣滓,够不上判重刑,不过却死有余辜的家伙。但即便如此,用这种方式去制裁他们,让这个反人类的医生去制裁他们,你觉得是正确的吗?金阳?”
许久后,金阳缓缓的、但坚定地摇摇头。
——这是不对的。
做错事的人应该受到惩罚,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这么做。否则这个社会、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
每个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本是无需说也该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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