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在高澈带于家村的二郎大展身手时,屋内的高长松忽然听见了滴屡屡的嘶鸣声,此外还有蹬蹬蹬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响,甭说是高长松了,高老庄哪家不出来看。
马在这年头跟后世的豪车有异曲同工之妙,古格镇上也只有两户人家有马,更别说是高老庄了,眼下高老庄上第一富就是高长松,可他想起马的价格,都要倒吸一口冷气。
高长松:而且,马能比猫咪巴士拉风吗?
就在高长松探头时,那马也不奔跑了,哒哒哒、哒哒哒地走着。高长松家附近有几户,只见他下马,彬彬有礼地问扛着锄头的于家二郎道:“这位郎君,请问高十二郎家如何去。”
于家郎君笑眯眯道:“你问得感情好,这儿就是高十二郎家。”
此人抬首看去,正好撞见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高长松,更有意思的是,他大腿边跟着探头探脑的高翠兰,最后又跟动作一脉相承的驩头,二者对上视线后,高十二郎还大大方方地冲他点头。
此郎君看后忍俊不禁,想这十二郎真是个妙人。
郎君看高长松时,后者也在观察他,此人身材修长,容色不说很好,也可称端正,他还不是一人来的,身后几尺站着一名健仆,此人生得高壮,肌肉虬结,高长松眼睛利,一眼看出他是名练家子,恐怕还是身手不凡,能与妖兽一搏的那种。
高长松其实想不太通他们为何来找自己,这你说商不商道不道的,高长松朗声问道:“敢问郎君从何处来?”
那领头的高挑公子拱手道:“鄙人益州刘毅,前日得高氏碧绢一匹,见其色甚喜,望多购置几匹。”
高长松大惊:益州,这还是从唐来的?大客户啊!
这年头多是胡商入唐,唐人入胡是很少见的,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唐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心,再加上这是西游大唐,放眼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结界做得最好的就是唐,没见其他国家妖魔丛生,在唐的地界上妖怪都要夹着尾巴走吗?
唐是天朝上国,平头老百姓是不愿出国的。
一方面是不愿,另一方面就是不能够了,说来也怪,唐欢迎其他国家的留学生、使团成员、商人来华,却不愿意让国人出去,想要拿到唐官方开的护照,那是很难的。只有大商人之家才能弄到护照。
因此,高长松听说益州二字才如此惊讶。
他将这一高一壮两人引进门内,高翠兰看他后腿即时躲开了,驩头却有点笨手笨脚的,高长松小腿撞到罐头,他就敦敦地倒下了。
高长松大惊,一把将驩头捞起来。
没事吧!没伤着吧!
驩头露出可达鸭般的表情,啾啾叫着看向高长松。
这无声的喜剧逗乐了刘毅,他噗嗤笑出声来,他身后那铁塔似的练家子嘴角也带一抹笑,见高长松看向自己,刘毅才道:“无事无事,早听闻高十二郎擅驭兽,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他还问,“那是何种异兽?不瞒你说,我走南闯北多年,自认见过些市面,却也没见过他。”
高长松猜得没错,刘毅出身益州丝绸大家,他的“刘”是三国时代刘璋的刘。
虽出生世家,刘毅却如李白一样,有仗剑走天涯之志,他自益州出发行四周之路,见过西番哈密国、大食等国风景,一路上也不忘购些稀罕物,高长松家铺子的嫩绿色布就让他震惊。
他想,哪怕是唐国、长安,也没调出这色来。又听说高长松身怀异术,可驱使百名精怪,如此风流人物,他怎能不拜会一番。
高长松:我什么时候能驱使百精怪了,摔!
太离谱了。
高长松领刘毅跟他的保镖刘景鸿去马厩,阿毛跟倔驴正甩着尾巴悠哉悠哉啃秸秆,等两匹马逼近后,倔驴先反应过来,只见他警惕地抬头,投以犀利的眼神。
阿毛就不一样了,他还傻乐傻乐的。
高长松家的灶上蒸了青团,他在江南一带读大学,自然吃过青团,眼下艾草抽条疯长,高长松干脆用艾草汁拌糯米粉揉了。至于馅,他做的是朴实的豆沙馅,这年头还在用红糖,反正现在吃得起了,他就加了很多。
高翠兰跟驩头吃得抬不起头来,就算挑食的高玉兰都很喜欢,高长松说糯米不容易消化,不给她们多吃。
高长松给两人倒茶又拿青团招待,刘毅与刘景鸿从未吃过青团,一入口先被细腻的豆沙俘虏了,只觉糯米皮散发着艾草的清香,豆沙口感绵密,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小点,忙问高长松从哪得的,高长松笑道:“不过是我闲着做来吃罢了,也不是什么费功夫的吃食。”又说,“你若感兴趣,我将做法抄给你也未尝不可。”
在他看来做青团还不容易,最多想不到染色的是艾草汁。
刘毅听后大惊,哪想到他如此大方,可刘毅也不是贪小便宜之人,高长松说了他却不会接,忙摆手后说明自己来意。
他认定高长松手下染房里的嫩绿色布会风靡长安,想要订大批绢布,当然,高长松若愿意让他一次性将染法买断就更好了。
高长松又不是真笨,卖染方是不能答应的,可他也有计较。刘毅家是丝绸世家,可像这种人家是不会只产丝绸的,唐代市场上最常见是绢布,都成流通货币了。
高长松家是卖布,可染色用的绢布都是从补贴家用的小娘子拿来的,等他再多复原几种颜色,那灰绢布的产量也跟不上啊。
他想跟刘毅谈笔生意,他们供土绢布,在高长松这染,然后再卖。
刘毅没一口答应下,先问高长松:“一岁要多少匹?”
高长松想道:“若只在乌斯藏内做,五六百匹足以,若往长安卖,则是一千五百匹。”
刘毅吃了一惊,一千五百匹真不是小数字,生产绢绫的定州一年也不过向唐皇供1500匹,天宝年间一年全国上下产740万匹,眼下还在武德年,商业才刚开始发展,有这一半的数字就不错了。
高长松报数字多,他也不可能欢天喜地地答应下,刘毅严谨道:“碧绢我欲购两百匹。”
这与高长松设想得差不多,他问刘毅:“可移步镇上染坊,我有新色想给刘郎一见。”
……
也不知是近日生活舒心还是别的缘故,王一脸上那被劳苦生活摧残出的一道道褶皱都变轻不少。他见高长松与刘毅也不多问,径直带二人去晒场看。
绯红、绛紫、宝蓝、大红……那些长安街上都不可见的明丽颜色令刘毅瞪大双眼。
高长松解说道:“此些颜色是近日才新染出的,虽染出了,在乌斯藏内却卖的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乌斯藏是佛国,较长安还是比较保守的,哪怕是爱俏的高员外,也只拿了宝蓝,对国人来说,大红大绿真是不能接受。
可长安就不同了,那可是唐代的时尚之都,跟现代人不同,敢穿的长安人就喜欢对比色高的穿搭,步入盛唐后,街上常见大红大绿的配饰,张萱《虢国夫人游春图》中的仕女就穿绿色的半壁配上红色下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