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冯士闻说:“启禀皇后娘娘,刺杀皇上的凶手尚未抓到,戒严是臣的职责,臣——”
一言未毕,冷剑自身后掷来,贯喉而过。
骑兵冲入徇安道,祁令瞻立于马上,勒缰高声道:“冯士闻交通藩王,软禁皇后太子,罪为谋反,当诛九族!念尔等不明形势,可赦无罪,若仍效尤,立斩无赦!”
铁骑压城之下,殿前司禁军如风吹草偃,纷纷释刃低伏。
“兄长!”
照微丢掉手中剑,顾不得擦一擦身上的血,朝祁令瞻跑过去,待见了他身后将领个个陌生,想起他们是来勤王的,方顿住脚步,转喜为悲,扶着马首痛哭起来。
“陛下崩了,贼人欺我们孤儿寡母太甚!兄长要为我们做主,为陛下报仇!”
祁令瞻:“……”
他翻身下马,摘了兜鍪,解了甲胄,将绑在手上助他用力的铁手藜也摘下,跪地向照微行礼:“臣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跟在他身后的一应骑兵也纷纷卸甲行礼,照微抬手去扶他,听他低声切齿道:“祁照微,你可真是长脸了。”
闻言,照微哭得更甚,抹泪高声道:“尔等皆是公忠体国的好将士,陛下在天有灵,当感欣慰!”
如此这般在场面上做作了一番,祁令瞻让杜思逐暂时接手殿前司,他护送照微回坤明宫,商议后续的事情。
杜思逐怀里抱着兜鍪,心里却满是疑惑,他方才大胆抬头瞥了皇后娘娘一眼,为何觉得她如此熟悉?祁宣抚使瞧着与她关系很是亲密,竟能往后宫走动,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土鳖入水,不识南北。杜思逐抓过一个殿前司首领,问他:“方才那是皇后?”
首领颤巍巍点头,“正是皇后娘娘。”
“她叫什么名字?”
首领不敢说,被杜思逐踹得嗷嗷叫,忙捂着肚子投降:“皇后是永平侯府家的二娘子,祁大人是皇后的兄长,皇后娘娘名讳小人不敢——嗷嗷嗷我说我说……”
他抖抖擞擞靠过去,小声说道:“小人也是偶然听肃王提过,说皇后娘娘尊名叫照微。”
杜思逐心头蓦然一亮。
照微!竟真的是徐照微!
多年未见,她怎么突然成皇后了?
第24章
杨叙时又被召去坤明宫, 见了这对两人凑不出一双手的兄妹,一边铺针配药,一边在心里默默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果然, 兄友妹恭只维持了半个时辰,便又故态复萌吵了起来。
照微不服气祁令瞻的说教,昂着头道:“我不止铤而走险, 我还心狠手辣,既不念君臣之恩,也不思朋友之义, 便又如何?总好过叫他们逼死我,回头再一根绳子勒死太子。”
祁令瞻的目光落在她肩头的纱布上,沉声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 到底是别人想逼死你, 还是你自己要寻死?”
“这叫忍小痛成大事, ”照微竟还有些得意,扬眉道,“这可是本宫舍身护驾的象征,谁若是为难本宫, 便是党附逆贼, 与乱同道。”
祁令瞻道:“怎么,你敢杀不敢认,为了区区人言,反不惜搭上自家性命?你就不怕得一失手刺偏了, 如今国丧祭的是你?”
照微不以为然,“天下哪有十全稳当的好事, 反正我如今活得好好的。”
“祁照微!”祁令瞻被她气得无语了半晌,“与其一而再再而三被你气死, 你不如现在就一刀捅死我,也好叫我清净些。”
照微嘴边扬起笑,“哪能啊哥哥,下回还指望你再给我解围呢。”
简直是鸡同鸭讲,越说越给脸。
祁令瞻气得起身在桌案上翻找戒尺,戒尺没找到,转眼瞧见挂在笔架上用来写匾额的大椽笔,摘下来,沉着脸朝照微走过去。
“手伸出来。”
照微有恃无恐,将受了肩伤那只手递给他,朗声道:“刚好我疼得很,反正也没人心疼我,你打死我好了。”
“换一只手。”
照微将完好无伤的右手背到身后,“这只手留着写字。”
祁令瞻冷笑,“不是说不想活了么,写什么字,遗书吗?你把手给我伸出来,有什么字我替你写。”
他铁了心要收拾她,照微起身往一旁躲,险些将杨叙时手里的药碗撞翻。
杨叙时觉得自己有时也该喝点护心肺的药。
他小心把药碗搁下,又被照微一把扯住,指着祁令瞻同他告状道:“此竖子今日又是骑马又是掷剑,现在还要打本宫,杨太医,他将你的话都当放屁了,你快给他下些狠药。”
祁令瞻觉得,今日若是不能教训她一番,他必会被气死在坤明宫里。
杨叙时按住二人,缓声说道:“两位祖宗,都安静些吧,都得喝药,也都得扎针。”
他夺过祁令瞻手里的大椽笔丢到一旁,先唠叨祁令瞻:“你这手冬天本就要仔细保养,小心冻伤,少持笔写字,更拿不得重物。你倒好,竟敢一口气骑三天的马,就不怕马跑着跑着把你两只手拽飞了?”
祁令瞻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解释道:“不妨事,我戴了铁手藜。”
此物是祁令瞻托一善工精器军甲的朋友特制的,远看像一副铁手衣,从小臂覆盖到指尖,能将手腕间的伤口护住,手指关节处做得尤为灵活,紧要关头也能暂当自己的手用。
杨叙时闻言皱眉,“催命的东西,你还拿它当宝贝。这玩意儿要靠你手上的筋骨撑着,无异于饮鸩止渴,佩戴时觉不出什么,一旦摘下,你的手会比复发时更疼。别以为你装相我就看不出猫腻,不信你端药碗试试,你要是能端稳了不洒出来半碗,算我杨叙时是个还没出师的庸医。”
被当着照微的面如此揭短,祁令瞻脸上挂不住,给杨叙时递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