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他的奶嬷嬷忽然震惊地张大嘴,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顿时低下头去。
自从这孩子会说话以后,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大哭。
她想世子或许是懂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陈王殿下了。
奶嬷嬷伸手抹了抹眼泪,又微微偏过头去看向侧后方正中站着的繁芜。
那女子仿佛是被抽走了血色的花,脸色白的几分灰白,即使狐裘在身也似柔若无骨……
一大早竹阕乙被弗玉的人叫去了巫台。
今次送陈王棺椁出城只有繁芜和陈王府的人……
弗玉故意支开了竹阕乙。
此时也没有宫中礼官主持,繁芜只觉得悲凉。
过了好久她才缓上这口气,在众人震惊之中走上前去。
她接过一旁陈王府管事手中的“山海杖”与“千页铃”,走向陈王的棺椁。
“山海佑他,风月佑他,吾王千秋,万载同光,黄泉碧落再无忧苦……”
当她的声音落地,一旁的布山恍然抬首看向那女子,往日里,他的主子曾笑言:“那女子各方面都是极佳的,长安城里没几个男儿能与之匹敌的。”
繁芜将手中的山海杖与千页铃交给送葬的达弘,她看着他:“殿下……就拜托将军了。”
达弘双手接过这二物。
此时繁芜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至棺椁前,缓缓伸手抚上棺椁:“谢大哥,想不到你这一生最后一次送行要由阿芜主持……谢大哥,这一点你可算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冰冷的手,对将士们挥手:“诸位去吧,少陵一行,拜托诸位了。”
大魏送葬的军队远去,城门外天地一色,白雪皑皑。
之后一直到除夕前,繁芜消失了一段时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除夕前一日洛邑太学内再见她的身影。
送别陈王的当晚,她便按照竹阕乙的指示前往洛邑。
这也是此前楼湛透露给她的意思,所以她未敢在长安久留。
在洛邑太学内,繁芜暗中观察了许多的洛邑才俊。
她自长安来,想要结识她的人不少,但都摸不清她的性情如何。
在洛邑的日子,对繁芜来说是难熬的,弗玉让她来此,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一个过往认得的人。
洛邑太学内也于长安不同,她来之前这里的女学士一个都没有。甚至洛邑世家也不能送女子进太学,是她来了以后才陆续有女子进太学。
只是繁芜没想到,她给谢长思送葬时的那些话会被做成文赋,从长安传到了洛邑。
这是她在洛邑过的第一个年,她并不知道自己会留在洛邑多久,但她相信不会太久的,所以她花了一番心思留心这里的才俊。
三月是竹阕乙的生辰,繁芜想他此时定然很忙,元宵节赶来陪她看过一场花灯后便再未来过,三月是他祭祀最多的时候更不会来了。
三月初洛邑有花朝节,时隔多年她再次听到花朝节,让她想起一个故人的名字也叫花朝。
也是这一日,从来低调的繁芜出席了洛邑花朝会,这份拜帖二月的时候就送到她手中了,她一直没有给回复,却在花朝会当日突然驾临。
她拿着拜帖前来时甚至外面的守卫没一个认得出她是谁。
等到她进来,她的同僚才上前来给她作揖行礼:“繁芜大人。”
此时人们方知她是京中来的女学士,传言里很有可能成为大魏第一个公主的人。
一时间洛邑的才俊豪杰佳人贵女纷纷上前来给她行礼。
洛邑花朝会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的评选之地,繁芜一眼扫过去见绝色姝丽不知几何,气度出众的才俊亦是数都数不过来。
她低笑着小声问同僚:“大人们,今次花朝会的‘题’有了没有?”
既然比的是才,她也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她能提拔的才。
同僚一听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答道:“还请大人出题。”
其余几人也附和:“还请大人出题。”
繁芜的目光扫过花朝会上,千百支花簇。忽然笑了笑,说:“就以‘竹’字为题。”
众人似乎懵了一瞬,很快有人笑了起来,这长安来的大人果然不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哪年的花朝会都是花为题,十二花神轮着来一遍也得十二年,偏生这位大人在花朝会上能想到“竹”字上去。
繁芜是觉时下流行的文赋里,咏竹的不多,既不多见,今日便让她多见一次。
有时候,一篇文赋是极能“捕获”人心的,甚至一句话就行了。
在一众才俊中,繁芜注意到了这一篇文。
当她的手压在那份文稿上许久的时候,她的同僚便懂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