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她淡声说:“哥,我想通了,以往讨厌的,忍一时便好。以前讨厌血腥气,现在却能眉头都不皱一下。人要活下去,总得成长。”
“有我的时候,这些还是交给我。”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接过她一直手里的两条鱼,“至少也要给我一半,替你分担。”
繁芜怔了怔,凝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晶莹。
“因为这天下,千万人,万千人,也只有阿芜一人值得。”
他不看她,目光落在一旁的芭蕉林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言罢,他转身向低矮的茅屋走去。
繁芜做了鱼汤,鱼汤鲜美,她吃了几大碗,直到她还想再吃。
那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盛饭的手。换作以往她会恼怒的看过去,今次她意识到确实吃太多了。
不知节制也是不行的。
夜幕星河,芭蕉林外流萤起舞,远处池塘的蛙鸣声阵阵。
收拾完,繁芜坐在院子里纳凉,她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与竹阕乙说着她儿时的一些趣事。
那时夏日,姐姐会带上她和阿树去树林里捡蝉蜕,捡了许多来作为药材卖。
说着说着,繁芜忽然停住了,摇着蒲扇的手也蓦然停下。
正在做药膏的竹阕乙停了手,看向她。见女子双眸已红,大抵又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他彻底放下了手里的事,向她走去,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怎么了。”
她沉默了许久,方答道:“我只是今日才知,姐姐绣工好,但她并不是喜欢刺绣,绣作赚来的钱虽然多一点,可需要枯坐一整日,她并不喜欢,她最喜欢的是带我和阿树去树林里捡蝉蜕,那才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候……彼时街坊四邻都嫌林中蝉鸣声闹人,街坊里的大户将树林砍了去,蝉鸣不再时,也只有我姐姐一人哭。”
所以那孩子名字里有个蝉字。
纪念的是她的姐姐一生的欢喜,从幼年时便存在的欢喜。
繁芜将蒲扇递给竹阕乙,双手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竹阕乙今日方知她儿时与姐姐的故事,也是今日方知她的亲弟唤作阿树。
他刚伸出手搂住她,女子便埋首于他的颈肩,趴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着。
她的双手渐搂住他的脖子,似要将眼泪全蹭在他的衣衫上。
他无可奈何一笑,只能任由她去。
等她静默一阵,情绪定下,他的气息也跟着稍定。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辰。
他看了有一阵,察觉到靠着他肩膀的人,在看他。
他微微偏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看到她微红的眼尾,和清澈的若盈盈秋水般的眸。
他的眼底,再度闪过一缕华光,炙热又深情。
“哥……你饭前说药做好了,是可以用了吗?”
他看向一旁的桌子,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弗玉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弗玉留给他们的空闲时间至多半个多月。
这已经十多天了。
“抱歉阿芜,可能还是会疼。”他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的额,“我试用过了,还会疼,但是比古籍上原有的方子要好了许多……”
古时刺青是因犯事,有人为了洗去刺青的印记重新做人什么苦都愿意忍受,皮肤损伤的苦对他们不算什么,于是有了那些药方。
按照原有的方法洗去刺青,会折损一层皮肉,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哥……我不怕的。”她离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凤眸,说道。
“哥,你会帮我对吧。”
“阿芜!”他睁大眼睛,正想低声吼她,却又想,她自己确实没办法顾全到整个脊背。
这女子……
“阿芜会后悔吗?”他偏过脸,看向远处,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
“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他的身体一僵,几乎是厉声说:“阿芜……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
繁芜一惊,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闭了闭眼眸,扶着她站起来,另一手还捏着她递给他的蒲扇。
“阿芜将桌上的药拿进屋去,我去准备热水。”他说话间向院门走去。
他锁了院门。
繁芜将药拿进屋后,听到院子里劈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