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察觉到,竹阕乙不让她出大巫殿,更多的是因为外面的流言。
若大巫不娶,成了对蝴蝶瑄的“负心”。
若他日再留于此地,流言四起,她还会选择留在这里吗?
她又不得不问自己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竹阕乙。
也是因为她最开怀惬意的年少时光,从幼学到豆蔻年华,从豆蔻到碧玉年华。
因为曾经她最美好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啊。
可是当在这里生活成为一种负累,她还会愿意留在这里吗?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日弗玉会放她回苗疆,为什么他会那样的笑,当她看向竹阕乙,再看向蝴蝶瑄。
她只觉眼前一片清明。
明王弗玉,他是懂如何让她不痛快的……他也算准了她回苗疆的时间不会太长。
竹阕乙看清繁芜的退缩,也看清她眼眸里霎时的清明,他沉眉间上前一步,因为今早刚进行一场大祭祀他的苗疆盛装还未褪下,头上厚重的大巫银冠还未取下,层层叠叠的银色铃片,随着他的上前发出叮铃的声响。
他面向大殿道:“此事原本不该被十六部家喻户晓的,我回来时竹部之人不知,传言也未盛嚣。原本那年在凤凰河畔族主便应允了陈王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兵主部众人不再插手。”
当他说到这里时,蝴蝶瑄眼里已闪过惊惧之色。
“蝴蝶小姐年纪尚轻,只是受旁人蛊惑我能理解,但那人的话不可尽信,就像我说与你的话也不可尽信。”
他也有线人在蝴蝶部,他知晓暗中与蝴蝶部有联系的人是谁。
在闹到这里之前,蝴蝶瑄找过他两次,其实那两次竹阕乙都耐心和她说清楚一切了。
但今日之事也在竹阕乙意料之中。
蝴蝶瑄红着眼道:“大巫总觉得我是受人蛊惑,可大巫又怎知我心情,又怎知这十六部未婚的贵女、适龄的贵女对大巫是如何心情……”
她的话若平地一声雷响,让繁芜惊慌地后退一步。
也让竹阕乙骤然失色地看向繁芜。
族主和凤凰夫人也相视看了一眼。
倒是此时一向淡漠的凤凰夫人说道:“大巫的婚事族主已应允陈王,你应该懂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大巫的婚事是间接交由魏国做主。”
这也是大巫将繁芜接至大巫殿中,凤凰夫人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原因,所以一直不想管此事,若不是今日闹大她也不想来此看这一出。
蝴蝶瑄还想说什么,只听外边有礼官喊道:“族主,凤凰公子求见。”
凤凰闻人刚从合部回来,应该是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族主竟是起身道:“让他进殿来。”
族主又看向蝴蝶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闻言,竹阕乙顿时皱眉,很显然族主仍然对此没有给一个明确的说法,他分明是可以说“此婚事作罢,兵主部再为蝴蝶小姐另选佳婿的”,可是他没有。
凤凰闻人匆忙进殿来,当他的目光落在蝴蝶瑄脸上的那一刻,繁芜瞥见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几乎是凤凰闻人给族主行礼的同时,蝴蝶瑄对族主道:“阿瑄先告退了。”
繁芜沉着一张脸正准备离去,却被竹阕乙拦住了。
凤凰夫人掀起眼眸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大巫这是何意?”
“她不必走。”
“为何?”凤凰夫人又问。
繁芜瞪大眼睛,因为她的记忆里凤凰夫人是个寡言的女子,她几乎很少会这般。
就在她错愕之时,她察觉到,她的手被什么东西箍住了,很快那物滑至她的手腕上……
她低头看去,猛然认出此物。
这是那支银镯。
象征着大祭司身份的银镯。
他一字不说,在场的人也已哑然。
刚跨出兵主殿殿门的蝴蝶瑄,也猛地止步,在片刻之后她回首看向竹阕乙,颤声大吼:“竹阕乙,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那日,她和他说,请他与她成婚,她不需要他心里有她,他也可以爱着旁的女子。
但请把大祭司的位置给她。
她只想成为苗疆大祭司。
事到如今她方知,原来他早已将心和那支象征身份与权力的银镯交付出去了。
蝴蝶瑄转身向殿外跑去,只是一刹那间,殿中那个身姿高大英武的少年,也在一阵慌乱中追了出去:“阿瑄!阿瑄!”
凤凰夫人陡然想起她这侄子与那蝴蝶部的阿瑄好像是青梅竹马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