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心如死灰。
从来没有哪一刻那么希望东齐的朝廷化为灰烬。这样的东齐,不配拥有她顾流觞。
可这个时候,高旭颜却比她想象的天真,以为靠联姻笼络朝臣能挽回局势,他甚至天真到想迎娶柔然王廷的公主!
真是可笑至极。
他一次又一次,将她对他最后一点情意消耗殆尽。
若不是为了这腹中胎儿,她如何会忍到今日。
顾流觞手抚着小腹,坐至车榻上。对骑兵道:“送她回去,起驾。”
在骑兵押着繁芜走过的时候,顾流觞又看了过来。
繁芜感受到她的目光,脚下一停,她迷惘的眼神看向顾流觞。
顾流觞:“你为何想帮我,你就没有怀疑过你姐姐的死?”
“顾流觞!”繁芜猩红着眼吼着,在她吼出来的刹那间那骑兵的手又抓住了她的肩胛骨,刀鞘抵着她的脖子。
她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吼着:“顾流觞……若不是为了那个孩子,若没有那个孩子,你以为我会给你谋出路!我这么做全都只是为了那个孩子!我劝你搞清楚!”
“若那个孩子死了,你以为我会惧怕与你同归于尽?!”
顾流觞怔愣半晌,许久没说话。
若她说让她将兵力全部调往月州,可能是最稳妥的,因为她的人、高旭颜的门客都是这么想的。
可只有她一人,说让她将兵力向东偏移,占据洛桑城。
想不通的时候会觉得这是在嘲讽,嘲笑他们一定会输。
只有认真想过,才知道这个答案……是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
这个繁芜竟是真心想帮她……
可以说繁芜这一计,足足帮她算了二十年。
顾流觞迎上繁芜的眸,这时她看到那双灵眸里浮现的血丝,还有一点点晶莹。
“顾流觞,你若真的还有那么一丁点良知在,你就别动那个孩子……”繁芜的嘴唇已是泛白,那骑兵一点都没有手软,捏着她的肩胛骨,随时都可以废了她这一只手臂。
顾流觞盯着她,过了半刻钟才动了动唇:“你姐不是我杀的!她是难产死的!”
她说着放下车帘,仿佛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对繁花的死再做任何解释,她也不管繁芜会不会信她说的话。
马车已经驶离了,繁芜仍站在原地,当骑兵松开她的肩胛骨时,她未站稳坐至地上,很久都不曾起来……
眼里蓄满了泪水,久未滑落,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或许她隐约知道顾流觞这样的人不屑于扯谎,那也合该是这个答案,可是她又不信这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骑兵催促了一声。她从地上爬起,拍干净裙摆,向着马车的方向小跑去。
次日傍晚,车抵月州。
月州有百里济留在这里的一万人,顾流觞抵达月州之后让她的心腹将她的人全部调走,按照繁芜所说,凑成一支军队攻打洛桑城。
顾流觞将她的人全部送离月州后,才带繁芜去见陆蛮。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受过刑的少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他蓬头垢面,散发出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顾流觞带着繁芜等人进来以后,这才让人将陆蛮从刑架上放下来。
繁芜惊恐地睁大眼,双脚仿佛是注了铅,等走上前去浑身颤抖的厉害,眼泪若雨点一般落下止都止不住。
陆蛮微睁开眼皮看到繁芜,半天都是恍惚的不敢认,过了好久他吐出一大口血,眼泪婆娑而下:“……小姐我没有泄|露你的位置,不是我……不是我。”
他忍受了那么多的刑罚,一个字都没敢说,此时此刻见到繁芜,让他痛不欲生,甚至都要以为是自己忍受不住昏迷过去的时候泄露了繁芜的位置。
“不是你!”繁芜握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又转身看向顾流觞。
顾流觞看向身后的王陟,王陟提着药箱上前来。
繁芜正想让出位置给王陟,却被陆蛮的血手反握住了:“……小姐,不要丢下陆蛮,陆蛮害怕……”
繁芜红着眼,他至始至终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啊!
“我不走。”她说,“坚持下去陆蛮,一定要坚持下去,想想你惦念的人,一定要活下去。”
陆蛮想,他没有亲人了,唯一惦念的人也只有这位小姐。
“……小姐活着就好。”他气若游丝的说,眼神也愈发游离。
王陟感觉到不对劲,对繁芜吼道:“你继续和他说话!我先给他止血。”
“陆蛮!”繁芜喊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她有些慌了,紧握着他的手,突然哭道,“陆蛮,我初见你以为你是我的弟弟,可你不是……他失踪太久了失踪时年纪又那么小,我让大哥让布山去找,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此时,她已哽咽不成声,缓了好久才缓上一口气继续说道:“……若你不嫌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