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差点忘了,北魏已不是之前的北魏了。
半月前北魏权臣谢启称帝,十几岁的皇上被逼着写了圣旨“禅让”。
史称谢魏。谢启延续北魏以孝治国,以礼治天下。
顾流觞见她迟迟不说话,趴在书桌前还有些走神,不禁皱眉,厉声问:“你可算清楚了?”
“未曾。”繁芜放下笔,搓了搓发冷的手指。
顾流觞猛地看向她。
收拾碗筷的绿萼也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繁芜,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夫人。
不待顾流觞开口质问,繁芜继续说:“东齐皇子府中丝帛盐铁等无需人丁税赋,所以夫人让我算,我算不出,至于黄铜白银更不必我算,夫人若想问总数,这一切换成铜钱是这么多贯。”
繁芜说着起身将一张纸递与顾流觞。
顾流觞也只是想知道一个总数,在看过这个总数后怒气已消退一半,她皱眉看向繁芜:“话多,真想毒哑了你!”
言毕,眸光狠剜了她一眼。
繁芜心知他们这等人只想要一条聪明机智又会办事的狗,不过是灭人欲罢了。
顾流觞将那纸条扔进茶炉里,立时茶炉冒出一股白烟,“这个数目你给我立刻忘了!”
繁芜无语的点头,顾流觞还是怕高旭颜查账。
这一笔钱,她应该私藏了有两千多两。
次日,顾流觞罕见的晌午起身,这时高旭颜突然而至。
宜嬷嬷正给顾流觞绾髻,繁芜和绿萼一左一右的准备午膳。
一身墨紫色衣衫的男人一进来便嗅到一股脂粉气息,他深邃的眸微凝,轻皱起眉,唇角的弧度略平,缓步走至离妆台不远处的楠木椅上坐下。
高旭颜相貌魁伟,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肃然不可亲近。灵秀阁伺候的人除了宜嬷嬷敢应他的话,其他人都有些畏惧他。
这边午膳已摆好了,绿萼净了手抱了一摞换洗的衣物出去,繁芜走至妆台边收拾衣架。
如果这一次顾流觞再帮了高旭颜,高旭颜会像梦中那样封他人为后,迫顾流觞跃楼结束性命吗?
繁芜凝着顾流觞的侧颜,陷入沉思。
仿佛是看到命运旋流,已在此时掀起千层浪来……
只是她仍看不懂顾流觞是否是在帮高旭颜。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想若暂时放下姐姐的事,放下她与顾流觞的恩怨,她还是会为这个女人重复命运而感到些微的难过。
世间女子不能指望一个不折手段杀人如麻的人,是良人。
这是梦中顾流觞二十九年的人生教会她的。
“你手上有血。”
这道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繁芜的思绪。
她能很快分辨出说话的人是高旭颜。
但几乎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高旭颜是在说她。
她惊诧之余当真看了看手,见手指上昨日划伤的地方果然在流血……
她记得一早起来很仔细地敷过药,可为什么伤口仍然会流血。
宜嬷嬷立时看向她,旋即,忽然惊叫道:“天啊,刚才我还让你备膳来着,手上流血都不处理你怎么备膳!……绿萼!”
宜嬷嬷又大喊着让绿萼过来将备好的膳全部换了一遍。正想说罚她三个月的俸。
恰时顾流觞冷眼看过来:“行了,罚俸一月,一大早吵死了。”
宜嬷嬷顿时噤声,心知真按照府中规矩最低也是罚俸三月,夫人抢着说是想给这女子减罚,可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看重这女子的。
繁芜无语,她知道府中规矩若是罚俸最低三月。但总不能自己受了罚还巴巴的要感激他们给她减罚吧?她又不是找虐受的人!
自然繁芜满脸都写着高兴,虽说用度方面有谢长思撑着,她往日也不在意六贯钱的月俸,但好歹那也是她每日干活挣来的!
绿萼和厨房但人将午膳又换过一遍,繁芜则被赶出去守门去了。
连绿萼这般憨厚迟缓的人都看出宜嬷嬷的意图了,几次三殿下过来,宜嬷嬷都是有心将繁芜支开的。
今次是拿到繁芜的错处罚俸不说,还让她在外面守门。
绿萼胆子小不敢说,当时繁芜备的几道膳都是锅子,府中需要边煮边食用的锅子是配有锅盖的。
得了空隙,绿萼打了热水灌好一个汤婆子出阁楼来,外头飘着雪刮着大风,她出来一会儿都觉得冷,宜嬷嬷竟狠心让繁芜守门。
“这门又不是非守不可……这会子谁会过来!”绿萼说着将汤婆子递给繁芜,寒风只吹了一会儿,她的眼眶已红。
繁芜接过她递来的汤婆子,冻得发僵的手终于感受到一丝温度,她笑道:“绿萼,谢谢你。”
“你还笑得出来,换作我,我这会儿能哭死。”绿萼推了她一下。
繁芜摇头:“我不哭,我只当作看会儿雪,好久不曾这么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