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嬷嬷在这别府内已五年多。
三殿下刚住进来的那年还有不少心比天高的,但头一年打杀了几个婢子后,这别府之中的人都老实了。
东齐国皇室的人性情诡异古怪已不是秘密,几个皇子皇女大多有些残暴手段,在东齐国其他地方可能议论不多,但在邺城这也算不得新鲜事。
自然他们这等老人,都喜欢聪明的年轻人。
这种容貌上上等的又聪明的实属可遇不可求……
别的不说,这女子帮忙解决了三万贯钱的漏帐,也值得她上心一二。
原本这走前庭的帐被算到王总管头上,若是查不出来,王总管和她都不用在这膳房干了。
确定繁芜是回房了管事嬷嬷才带着人离开。
“你盯着她几日,别让她犯错,那位殿下的性子你是晓得的,送上门去的一律打杀,他只用用得着的人。”嬷嬷提醒身旁的婢女。
嬷嬷是贵妃身前的老人出宫后在此当值,她对三殿下的事大多很清楚,除去那位顾夫人有些特殊,府上另外两个姨娘都是三殿下用得着的。
惠姨娘虽然娘家无权无势,但惠姨娘的父兄管着洛水一带的漕运。
另一个姨娘是北边鄢余部落首领的女儿,鄢余能给三殿下暗中提供物资和兵力。
因为他们的皇帝好淫|乐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如今皇子相争愈演愈烈,明争暗斗随时都在上演,指不定哪一日便能爆发宫变。
嬷嬷在小径上站了一会儿后,微仰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什么时辰了?”
婢女想了想:“应该过了戌时了。”
“先回去吧,后院若是叫水还得去送热水。”
繁芜站在窗户后面,看着嬷嬷带着人走了,同厢住的女子已经睡下了,她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回了床榻不折腾了……
次日一早,膳房传来议论声,繁芜刚进膳房时有些惊讶,往日也不见这些人窃窃私语,今日倒是嗡嗡嗡的议论起来了。
她凝住神听了一阵,方得知是昨晚三皇子来别府了。
陡然想到昨晚嬷嬷带着人在路上堵她的事,她的脸颊顿时一热。
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都在狂跳,原来嬷嬷堵她是因为这个啊!
她一撇嘴,显然心下不快,甚至有些郁闷!难道她脸上写着“我想攀高枝”吗?她们怎么就断定她是一心想接近三皇子的?
今日她没有见到花朝。
直到晌午了,清理了早膳开始准备午膳也没有见到花朝来膳房。
繁芜没有太在意。
这之后,等到十月下旬,膳房开始忙碌起来,杂工每日天未亮起,深夜才回。
这几日每天除了蒸馒头就是煮鸡蛋,繁芜每天都在捏馒头和数鸡蛋……
她这才得知冬月初二是贵妃的生辰,宫里别府里都在为贵妃准备庆生。
再见花朝是冬月初三的清晨,贵妃生辰后的次日,而跟随着花朝而来的还有一位大人。
繁芜被带走了,膳房的杂工看着她被叫走的,而这个时候王总管和他们的管事嬷嬷都不在,杂工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议论了一会儿陆续散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路是去前庭的路,繁芜不敢看那大人,只能向花朝使眼色,希望他能透露一二,她很急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花朝却不敢看她,只是那张清秀的脸始终有些惨白。
繁芜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身体的轻颤感,心想是不是帮膳房解决了茶税的事?
她与前庭能谈得上交集之处,也只有这一点了。
到了前庭的主殿,繁芜看到好多人都在,这时她愈发觉得事情不小。
她跟在花朝和那位大人身后走进主殿,因为紧张,两旁的议论声在她耳边显得异常嘈杂……她觉得那些声音很大,大到令她头疼,却很诡异的她一句话都听不清楚。
这时,她才觉得她的神经已紧绷到了极致,儿时面对教坊司大人们时的恐惧心绪,在记忆深处死灰复燃。
面对东齐国的大人,她挨过打、受过辱|骂、也忍受过饥饿体会过禁闭。
这些往事伴随着身体一瞬的失温,纷至沓来。
时隔多年,她还是会惧怕,惧怕这些人、与过去恐怖的记忆。
当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她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这就是那樽洛神玉像的原型吗?”
她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她未看那个说话的人,而是看向花朝。
花朝紧抿着唇不答话。
一旁的大人开始催促他,他仍旧不答话,一张脸依旧是惨白的。
这时一个声音替花朝回答:“回尚宫大人,小的乃花朝的同僚,小的可以作证那樽玉像确实是以此女为原型。”
此时形如木头的花朝才像是活过来一般,蓦然看向站出来的同僚。
几乎玉石坊中见过繁芜的人都知道那樽洛神玉雕和她有关。
原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尚宫今日来前庭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偏生这人嘴巴管不住邀功似的说起玉雕原型,这才惹得尚宫生出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