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瞬她听到了伴随着银饰清脆的碰撞声……还有迎面而来的他的喘息声。这样一个清风霁月的人,此刻让她想到逃出笼来的兽, 想到在山谷中呼啸的风。
他几乎是箭步向她而来, 如此快的速度擒住了她。
事已至此,她也未再想要逃避。对于身世, 对于阿梓的事,她已逃避了六年之久,也够了。
“哥……我对不起你。”她几乎是压抑着,强忍着颤抖,低着头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
可是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还不知道他已经醉得意识不清了,他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仿佛是将这辈子没喝的酒都给补上了……现在也全凭“情绪”操纵着这具身体。
“阿芜,是你吧, 阿芜……我好难过。”
他无意识地喊着, 说着, 醉眼朦胧, 视线中的女子变出好几个,他有些晕,甩了甩头,脸上却一直洋溢着笑容。
繁芜从未见过他这么笑,美的无法言喻,让她的心狂跳不已,却又让她难过得想哭。
他还肯唤他阿芜, 至少他还没有恨透了她去!
“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她红着眼, 泪水已充盈眼眶。
“阿梓的事我该和你说清楚的,六年前我和阿梓在邯郸,她死在我的面前。”她的声音发颤,极力地想解释清楚,奈何脑中有些混乱不知从何说起,而这时她察觉到她的双手都被他握住了。
惊惶之下她抬起头来。
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泪珠滚落睫毛,视线清晰了一些。
而此时,她突然感受到他正在将某个东西套进她的手里。
她睁大眼睛,隐隐有几分关于这个银镯的认知。
而且这个银镯是从他的手腕上取下来的。
他是将属于苗疆大祭司的银镯套进她的手——
在她完全没有回过神来的下一刻,他猛地拽着她的手往主祭台外走,直到走到偏殿,轰的一声关上殿门。
“哥……你疯了……”
“是。快被你逼到发疯了……”
他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落下爱怜的一吻。
大约只停了片刻,他猛地将唇瓣贴在她的唇上。
很轻柔,若贴着一片温凉的羽毛。轻轻扫过……
泪水从繁芜眼里喷涌而出,她从不知自己竟然会有害怕竹阕乙的一天。
直到他离开她的唇,身体往后一倾倒在榻上。
因为醉酒,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她知道他只是醉了,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等他醒来或许什么都不记得了。依然会执意将她送回中原去——
她咬着牙浑身发抖,她一直等,几乎是等到了快天亮。
天亮时,她仍处在惊恐之中,但这时她听到殿前的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猛地看向殿门处。
繁芜几乎是看到一丝曙光,匆忙整理好衣裳和头发往外走。
她不知道殿门是被谁打开的,殿外并没有人。但她又想整个主祭台,除了那些被竹阕乙药倒的人,还剩下的也只会是竹阕乙的人,或者是阿四或者是添柴,他们不敢当面出现,或许是不想见到她这副样子,让她觉得难堪。
这个时候还会顾及到她的感受的,也只有竹阕乙的心腹了……
她一咬牙,想先回别院去取了行李就趁着天黑秘密离开。
也许,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她还不知道,在她推开她的房门之时,命运的齿轮已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其实在这之前她隐隐有猜到的,竹阕乙能秘密让她走,可是有人不会放——
这也是昨晚竹阕乙单独找她,也没有将此事闹大的原因吧。
离部的公子离酉出现在这间房内,他坐在桌旁的桃木椅子上,似乎是等了她很久。
繁芜刚进屋回过神也不过一刹那,她转身就想出去,门边出现的两个武士堵住了她的去路。
屋内漆黑的地方离酉的笑声传来,似问非问:“想不想回中原去。”
繁芜知道这人连先礼后兵都省略了,他已经不想给她任何面子了,她怎么答恐怕都不行……
繁芜垂下眼眸,平静的声音问道:“离酉公子,此举这是族主的意思,还是兵主部长老们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
离酉眼眸一沉,似扯出一抹笑:“姑娘心思透亮,如此透亮的人应该想得明白,十六部不可能留你,无关乎你是否是部族血脉,而是你品行有亏,你明知你是假的却选择隐瞒真相,抢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你已惹了众怒,即使有人护着你也无用。甚至所有知情人都会怀疑你是否是细作。”
繁芜没有辩解,只是突然抬头说:“离酉公子,无论如何请您放我一条生路。”
她贪生怕死才活到现在,她真的不想死,也不能死。
可此时恐怕这屋子外都是离酉的人,竹阕乙救不了她,阿四添柴救不了她,甚至可能他们都还没有收到消息,她只能想办法求此人别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