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所以,在看见林瀞瑶微微抽动的面部肌肉后,孙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蛇打三寸,步步紧逼,似讥讽又嘲笑的看着林瀞瑶,“如果被先帝知道,太后在他驾崩后依然对他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会感念几分;若有来世,指不定会多看太后几眼。”
如果说,先前的几句话孙博是戳中了林瀞瑶的痛处,那么刚才这几句,算是彻底撩到了她锥痛的神经。
记忆,不受控制的飘到那个下着湿冷小雨的夜晚。
崇政殿内,灯火昏暗,一股股刺鼻浓郁的药苦味儿不断从殿里飘出来,就算是点上价值千金的龙涎香,竟也压不住半分;一扇窗扇忽然被阴冷的小风从外面吹开,轻轻地磕在窗栏上,发出‘啪嗒’的一声脆响;凉风随窗入殿,卷起层层垂落在地的锦黄色的垂幕,七彩琉璃宫灯中的星火被吹的的忽明忽灭;一声声压抑轻喘的咳嗽声,带着痛苦的轻吟,一阵阵的在偌大的殿阁中回响。
此时此刻,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崇政殿乃是帝王的寝宫,而这偌大的寝宫之中,却是无一人伺候服侍,任由窗扇被吹开无人来关,任由垂幕散乱无人来整,任由那本是高高在上的一代君主樯橹之末般的侧躺在冰凉的龙床上,眨着涣散的眼神,虚弱残喘的呼吸着。
直到宫门被推开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压抑到能让人发疯的凝滞空气这才带起了**涟
起了**涟漪。
华丽的宫裙拖曳在地,精致的妆容高贵无双,在火光中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珠宝更是彰显着来人的不凡身份。
听到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上官祁佑沉静无波的眼睛稍稍转动了一下,只是在看见一角淡紫色的宫裙时,潋滟的双瞳却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愿,直接闭上。
来人看见上官祁佑的动作,脚下的步子一顿,胸口跟着稍稍不稳的起伏了几下,可很快又被她按压住,身姿娉婷的慢慢靠近那张龙床。
“皇上,该吃药了!”专属于女子柔婉的嗓音轻柔的在上官祁佑的耳边响起,可他,却是紧抿着红唇,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看见他的沉默和无言的拒绝,来人似乎早已习惯;轻轻地拨动着手中的白瓷小勺,轻柔的嗓音再次响起:“今日臣妾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的身体这些天已经好了许多,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说完,来人就舀起一勺苦涩的汤汁,动作极为小心翼翼的递到他的唇边,可是等了半晌,依然没等到他的半分回应。
“皇上可是觉得汤药太苦?良药苦口,臣妾……”
“林氏!”一声低沉的嗓音终于响起,而来人在听到这声音,先是惊喜的一笑,可是,在听到那声称呼时,眼底的伤痛呼之欲出。
呵呵——‘林氏’?原来到了这地步,她的他的心里、嘴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林氏’吗?
感觉到来自于身侧之人的痛苦之情,上官祁佑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着,将他本就深邃迷人的眼睛衬得更大更亮,如深沉的海子,晶莹剔透;又像夜色中的苍穹,神秘魅惑;四国之人皆知,大宛的上官皇族天生相貌出众,气质高华,可究竟有多惊艳,却没多少人亲眼得见。
而此刻此刻,若能请来名扬四国的鬼才画师韦一笔将此刻在病榻上重病的大宛帝王上官祁佑的样貌画下来,世人就会知道,原来世间的传言果真所言非虚,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哪怕是已病入膏肓,一眉一笑依然是绝色风景。
如果不是世间绝色,又怎能让心高气傲的林瀞瑶垂心至此,如果不是绝代风华,又如何让一个女人偏执疯狂一生。
上官祁佑淡淡的看向坐在床侧的女子,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生在心爱之人的身上,他自是百看不厌,可若是长在心怀叵测之人的身上,只会丑陋狰狞。
“林氏,你不用白费心机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是清楚,也用不着你在朕垂垂危矣的时候,投巧卖乖。”
手中端着的药碗在这无情的言语中怆然落地,两行眼泪,痛苦的滚滚滑落:“上官祁佑,难道那个贱人死了,你就真的连活都不愿意活下去了吗?”
如果是以前,她敢这样咒骂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一定会怒火中烧、反击回去,可是此刻,他却是连一点多余的言语都不愿意对她说;只是眼神空茫的看着头顶硕大的夜明珠,瞅着那星星余辉,嘴角勾出摄魂般的动人笑容:“朕很开心,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说到这里,低沉的嗓音轻轻一顿,连声音都跟着又空旷了几分:“朕知道,你早就备好了那药,不要再犹豫,拿出你当初要杀她的决心,狠心一些,把药端上来吧。”
那一夜,明明是小雨,可空气中的寒意却是冷得刺骨,冷风吹开了殿内所有的窗扇,随风飘飞进来的雨珠打湿了光可鉴人的地面,沾湿了四处垂乱的锦帐。
她一勺一勺的将那致命的毒药亲手喂进他嘴里,而他,却是听话的一口一口的慢慢吞下。
说起来简直就是最讽刺的笑话,他这辈子,最听她话的一次,居然就是此时。
那个初次与她相遇时站在梅花树下的俊美男子,那个温柔的解下大氅为她遮挡风雪的男子,那个轻轻一笑,就似冰雪消融、熠熠生辉的男子;她爱了他一辈子,追随了他一辈子,让他成为她心目中的神祗,成为她此生最大的劫数;最后,在弥留之际,他却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林氏,若有来生,不复相见!”
撕痛的记忆狠狠地拉扯着林瀞瑶的神经,尤其是在听到孙博的话后,那些被她小心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
只听见‘吧嗒’一声脆响,众人齐齐看向林瀞瑶的手指。
原本保养得极好的细嫩的手指早已被她攥紧成拳,根根青筋毕露,狰狞的在近乎透明的肌肤下滚动着,而那一声脆响,竟是她生生用自己的力气将坚硬的金甲给掰断了;而几簇鲜血的血液,也顺着她的指缝‘滴答、滴答’的往下落着。
孙博猛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林瀞瑶流血的手指;这下,就算是他不开口提醒,在场的人都知道,自己这最后一句话,算是彻底戳中这疯狂女人的痛心了。
只是,痛极了的林瀞瑶却冷静的出奇,偌大的正阳宫大殿内,御林军手中的兵刃已抽出半截,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一直都没有退去半分,似乎只要一声令下,这些让她看不顺眼的老家伙们都会化为齑粉,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哀家一直认为,你们这些老东西中,孙太傅才是最难对付的。”林瀞瑶的声音极淡,可越是这淡极了的声音,越是要人似乎闻见一股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空气中漂浮:“没想到,你们真正
,你们真正的王牌,却是他?!”
林瀞瑶眼角一动,慢慢的移动到孙博的身上,而眼底的腾腾杀气,也不再遮掩半分。
此刻,两拨人早已将话说开,最丑陋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彼此的面前,所以也无所谓遮掩了,而林瀞瑶要除掉孙博的决心和狠心,此刻更是昭然若揭。
老孙头立刻就察觉到林瀞瑶的恶意,手中的龙头拐杖一横,直戳戳的横在孙博面前,“林氏,你难道真敢对朝中重臣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天下人诛你的心吗?”
林瀞瑶呵笑了一声,满眼的冷漠无情,早已无半分忌惮。
站在原地的孙博看着林瀞瑶看似平静实则疯狂的眼神,道:“爷爷,这种事咱们的太后娘娘已不是第一次做了,十几年前,为了站在这至尊之位上,她不是也曾用动用干戈逼迫朝中文武大臣;这种事,第一次做还是个生手,第二次做就能熟能生巧了。”说到这里,孙博挑眉看向林瀞瑶:“只是看太后这脸色,想必在动你们之前一定要先动一动我的,太后想清楚了吗?你是要把我活刮了还是要生剥了?”
林瀞瑶嘴角勾着冷冷的笑意,眼睛往宫门口一望,就看一个小宫侍就赶紧跑开,再回头看向孙博,刚准备开口说话,一声清越的嗓音就从宫外传来:“孙大人何必这么早就言死?如果让你死了,那我答应王大人的话岂不是要泡汤了?啧啧啧!这种砸招牌的事儿,我可从来没干过。”
随着这声声音的传来,本来凝重僵持的大殿瞬间像是被人投进一枚石子,乱了一殿的紧绷气氛。
林瀞瑶抬头就往殿门口的方向去看,而孙博等人也都齐齐侧身回头,看向门口。
早已将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御林军也自中间从两边散开,跟着,就看见两道人影从回廊上慢慢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从容闲适,宛若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而跟在‘少年’身后的男子,则是单手持剑,一脸杀气,双眸如鹰隼般紧盯前方,一看就是个武功高绝的练家子。
两道人影越走越近,最后,终于在大殿前的门口停下来。
林瀞瑶本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孙博和这些已经知道她秘密的老家伙们,忽然被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两个家伙给打乱;她隐忍孙博,那是因为这个人踩到了她的痛脚,让她恨极了,同时也不敢小觑,可眼前这两只跳梁小丑又是什么东西,敢冲到她面前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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