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贴了过来,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叶亭宴重新嗅到蔷薇花的香气,它已失去了从前的洁净,变得馥郁而危险。落薇的双手顺着他的喉咙摸下去,却并不冒进,若即若离地停在锁骨之下,点了一点。
很明显的勾引意味。
叶亭宴回过身去,想起她说的那句“我却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
——所谓的回报,便是……如此?
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落薇便踮着脚轻轻地吻了上来。
像是一片花瓣落在嘴唇上一样。
她闭着眼睛,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吻得很专注。对于这样的献祭,叶亭宴自然是来者不拒,即使一时间没有想清楚她忽然如此的目的,他还是放纵自己沉溺下去,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的示好。
从前两个人虽说也亲吻过,只是那吻不是他的攫取,就是她的试探。他强迫落薇时,落薇总是抗拒;落薇半真半假地吻他时,他心中总想着她是不是也如此对待过别人,未必有多开心。
不知是不是今日眼见玉秋实自刎的缘故,此时他的心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嫉恨,也没有不甘,有的只是能从故人缥缈的心思中汲取到的些许安慰。
于是越吻越深,他揽着落薇的腰,压着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想要寻找一处依凭,谁知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凑近了那张墙角的长榻。
落薇触到了那张长榻,不免怔了一怔,随即便了然地低笑一声,同他半搂半抱地坐了下去。
叶亭宴顺势俯下身去,双臂撑在她的耳侧,几乎以完全压制的姿势继续着这个亲吻。
呼吸全然乱了,纠缠成纷杂的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他们头一次贴得这样近,连彼此胸口的起伏都能感受得到。
叶亭宴微微抬了抬头,给了她一些喘息的间隙,也想叫自己平静一些,谁知落薇不肯放过他,撑着自己凑过来,嘴唇拂过他的下颌。
“你好冷。”她以气声道,十分怜爱的口吻,“身上是冷的,面孔是冷的,连嘴唇都是冷的,只有手心……”
落薇覆上手来,五指与他交缠,随后紧紧相扣:“还这样温热。”
一方逼仄的世界当中,在佛前、在供烛的影子里,叶亭宴忽然觉得自己双眼湿润,再也瞧不见别的东西,眼前只有她温柔的神情,这样的温柔逼得他几乎要直接落下泪来——他们本该是这样的,他们早就该是这样的!
没有欺骗、没有假面,没有海水一般漫灌的、需要猜测的幽深心思,只有近在咫尺的鼻息,湿热、安全,昭示着肉|体的归属和依附,如此一览无余。
他反扣住她的手,按在床榻上,落薇只觉得那手心越来越烫,他的吻也逐渐失去了章法,变得坚硬而缠绵。
淡淡的檀香,淡淡的茉莉气味。
烛光跳跃,在这样的侵略中生出幻相,落薇目眩神迷,几乎要沉溺的前一刻,叶亭宴离开了她的嘴唇,亲吻顺着脸颊滑到了颈侧。
明明她是主动的人,为何却是对方情不能自抑?
“我记得,你问过我许多次——”落薇勉强定了定神,借力挣脱他的手,主动抱住他的脖颈,跟他咬耳朵,“你问我还有谁得过这样的对待……”
叶亭宴抬起眼来看她。
他的眼睛生得很美,或者说生得最像,眼裂很长,深邃动人,不知是因为情至浓处还是常年眼疾,此时泛起了一种似醺的微红,更添了些动人情态。
叶亭宴抬头看见的也是这样的图景。
落薇的母亲便是汴都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她得了父母的长处,少时玉雪可爱,长成后美艳动人,从前随着皇城中女眷登楼看状元时,总是极得道中策马经过的士人学子之青眼。
成为皇后之后,那美丽分毫不减,还多了些矜傲和沉静。
只是如今披发的皇后面色酡红,眼神中灼烧着一种如醉的欲,完全失了从前端方守礼的仪态。
他看了这一眼,更觉得心跳太快,意乱情迷之间,只能听见她不知是真是假的轻语。
落薇搂着他,继续说:“就算是有人向我示好,我也要掂量一番对方值不值得、值得什么,像你这样得用、又这样大胆的,哪有第二个?”
她抱紧了,似嗔似怨地道:“……亭宴,只有你得过这样的对待,从来都没有旁人。”
她出口的一刹那,他立刻就信了。
欲望火光冲天,烧得人无暇思考,他将她按在那张小榻上,顺着锁骨亲吻她的肩颈,察觉到有薄纱阻隔,他便伸手解了她的前襟,稍一用力,扯下了她肩头的衣物。
落薇毫无反抗之意,只是任他攫取。
若是从前,他还要因她的放肆和孟浪生些闷气,此时听了她“只有你”的诱哄,他眼中简直湿润得一塌糊涂,再也分不了心,只想不管不顾地索要更多。
内室在宫殿深处,但大抵是靠近园子的缘故,墙外忽然刮过了一阵呼啸风声,叶亭宴在情|欲之中顿了一顿,刚一分神,落薇便冷不丁地反客为主,翻身将他压倒在那张小榻上,俯过来道:“你知道吗,今夜陛下会来寻我的。”
叶亭宴胸口起伏,听清这句话后,呼吸倏地一滞。落薇不等他回话,便继续:“他不是一直怀疑我与人有私吗,还遣你为他查了又查——今日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你来之前,我特地派人为他递了一个口信,算算时辰,他也该到了。”
如同一捧冰水兜头浇下,凉得彻骨,叶亭宴猛地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落薇敷衍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调笑道:“我说,陛下要来了,你害怕吗?”
怕?
大抵是谈不上的,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茫然和不可置信。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只好愕然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落薇十分冷静地对他说:“亭宴,你知道太师为何而死吗?”
叶亭宴从乱作一团的思绪中抽身,脱口而出:“你要——”
他没说完这句话,落薇便飞快地问:“你要逃吗?”
帘外传来“咯吱”一声,有人推开了寝殿的木门,叶亭宴打了个激灵,落薇却不慌不忙,只是往外瞧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