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她这句话,宁云简眼眸倏然变得幽深,再难自持,将她翻了个面,欺至最里。
崔幼柠浑身重重发颤,在愈发高昂的嘤咛声中低头看着褥上那一大片洇湿的痕迹,怔怔地想——
好在是梦。
不然也太丢人了些。
正月廿一是亲哥和宋清音的婚仪,崔幼柠自正月初一就已开始数着日子等了。
孟宋两府一个是她的母家,一个是帝师,是以婚仪当日,她与宁云简先去镇国公府参宴,再去孟国公府。
皇帝内兄与恩师之女缔结良缘,整个京城的高门显贵都过来了。
崔幼柠坐在上首,头一回品出嫁给宁云简的不好来。
原本是二老坐高位受礼接茶,如今帝后亲至,坐高位的便只能是她与宁云简。
崔幼柠幽幽一叹,视线落在新娘子身上。
平日如神女般圣洁的宋清音此刻画着娇艳的妆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瞧上去当真极美。
可惜兄长不喜女色,满脑子只有圣贤书和政务。
新郎官携新娘子对帝后行礼时,宁云简沉吟片刻,选择与崔幼柠一样唤他们二人“兄长”、“嫂嫂”。
宋清音听见那声“嫂嫂”,举着团扇的那只手重重一颤,扇子立时掉落在地。
原本热闹的人群静了下来,一半惊叹于宋清音的美貌,一半暗道宋家姑娘竟这般不稳重,连遮面的团扇都拿不住。
孟怀辞侧眸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妻子,俯身为她将团扇拾起,用衣袖擦拭干净,伸手递过去。
宋清音怔然说了句“多谢”,接过来重新举在面前,指尖却仍在发颤。
宁云简被孟怀辞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开口笑道:“宋姑娘是朕恩师之女,一向端淑知礼,女儿家出嫁本就羞涩紧张,又听见朕脱口而出唤她‘嫂嫂’,想不被吓着都难。”
天子亲自出言圆场,所有宾客忙扯出笑来,一个个都顺着宁云简的话夸宋清音。
宋清音浑身回暖,指尖终于不再发抖了。
孟怀辞握着红绸侧过身去,轻轻唤她一声:“音音。”
宋清音将团扇偏了偏,垂眸接过来,跟着孟怀辞一步步走入鹤时院。
与他结发,与他合卺交杯。
媒婆和婢女们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往床上撒着糖果铜钱。
她听见孟怀辞低声道:“我先去招待宾客,你若饿了便用一些桌上的糕点。那些糕点我尝过,不是很甜,你应会喜欢。若困了便睡,不必等我。”
宋清音不喜吃太甜的东西,但她的喜恶一向只有家人和贴身侍女才知晓,也不知孟怀辞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今日她在御前掉了团扇,丢脸还在其次,可她竟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因为陛下的一个称呼而失了仪态……
但孟怀辞,好似半点都不介意。
她掩下心底的异样情绪,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虽她已回应,可不知何故,孟怀辞那绯色的袍摆仍在她面前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宋清音等了很久,至少应有一个多时辰,门外才再次传来动静。
婢女脸上瞬间染上喜色:“是姑爷回来了!”
宋清音抬眸看去,见孟怀辞朝自己缓步走来,走至近处,虽能闻见酒味,但他步子很稳,那张俊雅玉白的脸也没有多红,瞧不出来到底醉了没有。
孟怀辞在她身前两步远处站定,静静看她许久,嗓音低哑:“我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睡?”
那群同僚嘴里说着“没想到还能看见你娶媳妇的这一日,我们还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死活要拽着他喝酒,个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却还不肯放他走。
直到最后,他瞧了眼天色,忍无可忍,命人将那群人强行送了回去。
宋清音轻声道:“等你回来。”
既做了他的妻子,自该尽妻子之责。母亲曾说过,每个男儿都希望回府时能看见妻子在等自己。
她想,孟怀辞应亦如此。
孟怀辞闻言眼眶微红,将她手中团扇拿过来捏在手中,垂眸看着扇面上的鸳鸯许久:“一年真的够吗?”
宋清音愣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曾许诺过一年后便接纳他,颔首道:“宋氏重诺。既答应了大人,定会做到。”
大人……
孟怀辞闭了闭眼。
一年而已,他不能再贪心。
宋清音想起母亲叮嘱过的妻子之责,顿了顿,开口问道:“大人,安歇么?”
孟怀辞回过神,点了点头,看向旁边那张榻:“今晚我……”余光却瞥见宋清音竟朝自己走来。
他愣怔一瞬,看着宋清音的素手搭上自己的玉带。须臾后,腰间一松,玉带到了她手中。
他看见宋清音的樱唇张合,吐出一句叫自己浑身血流下涌的话来:“上床安歇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