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帝后二人都窝在宫中,大部分时间是在紫宸殿说话下棋荡秋千,只在日头好时去御花园转了转。
第四日,也就是宁云简成婚后重新上朝的第二日,京中百姓议论纷纷,说是先前有个儿子与三十府卫一同死在深山的那户王姓人家,竟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了。
第七日,瑞王府传来噩耗,瑞王打猎时不慎跌落马匹,脖子当场断了。
谢太后知道后当即从慈恩寺赶至瑞王府,哭嚎嘶吼,悲痛欲绝,在见到帝后时,指着皇帝出言怒斥:“当日你为了不让谢挽入宫,诅咒你弟弟轻则无后而终,重则英年暴毙,如今应验了,你可满意?!”
崔幼柠担忧地看了宁云简一眼,悄悄握住他的手。
宁云简回握住她,目光静静落在生母那张泪痕遍布的脸上,想起梦中谢太后明明知道自己与阿柠的孩子在南境屡屡被瑞王的嫡子刺杀,却只作不知,闻言神色平静,吩咐肖玉禄派人过来与瑞王府一同准备丧事。
他并未待太久,只掀开白布看了胞弟最后一眼便带着崔幼柠出了瑞王府。
马车上,崔幼柠第一次主动坐上宁云简的腿,紧紧圈住他的腰。
宁云简其实想说自己并不难过,天家本就薄情,他亦如是。
他绝不愿给王逸的姐姐通敌叛国的机会,亦知斩草要除根,索性直接灭了整个王家,永除后患。
他也不愿留瑞王一命,即便这个胞弟还没来得及犯错。
百姓都说他仁善,但做皇帝的哪个不狠心?
可此刻被妻子抱得这般紧,宁云简仍是忍不住低下头埋入崔幼柠颈侧,低声道:“阿柠,若朕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好,你还要朕吗?”
崔幼柠听罢眨了眨眼:“可以不要吗?”
宁云简呼吸急促几分,红着眼眶偏头咬住她玉白的颈子。
“要要要!”崔幼柠被他啃得发痒,忙抱住他的脑袋,“我要你!”
宁云简抬起一双浸了欲的眼眸,从她颈侧出来,声音低哑:“要朕?”
崔幼柠吓得一抖,却知宁云简不可能在亲弟过世之日碰自己,便大着胆子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嗯,要你平安喜乐无烦忧,与我白头到老。”
宁云简怔怔看着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半晌闭上眼,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京城一日日冷下来,崔幼柠望着殿外纷飞的大雪,心中不由感叹,若非那日自己去五鸣寺回愿时脏了薄氅坏了马车,便不会被冻得嘴唇发白,也不会让宋清音带自己一程,宋清音便不会察觉出她畏寒而主动把脉。
即便宋清音与自己哥哥定了亲,日后自己与她定会有来往,可兄长的婚仪定在来年春,而她又早早入了宫,是以若没有五鸣寺那一遭事,这年冬天她定是出不了门了。
崔幼柠按宋清音写的方子抓了药日日喝着,现今已能出去堆雪人玩而不觉冷。
年关将至,宁云简又开始忙,但除却上朝与见大臣和使臣,旁的时间都在紫宸殿中处理政务。
崔幼柠在屋里陪宁云简待腻了便带着栩儿和女影卫去别处撒欢,玩累了再回来继续陪他,除了时常要被他摆弄折腾之外,这日子过得当真滋润。
除夕那夜长明殿设宴,她与宁云简相携而至,肖玉禄高声唱喏过后,殿中所有臣子携家眷跪地行礼,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崔幼柠虽入宫两月有余,但她不需统辖后宫,也不必守宫规和侍奉婆母,只觉自己与在闺中时没什么两样,如今听见请安声响彻整座大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宁云简的皇后了。
与他一同被臣民跪拜,与他共享后世香火,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亦会与他书于同页。
崔幼柠呼出一口气,被宁云简牵着走到上首坐下。
今夜过年,朝臣酒过三巡,胆子大了起来,纷纷上前向宁云简敬酒。
有的臣子吉利话说得太妙,崔幼柠被逗乐了,便也跟着饮了几杯。
她父母与兄长今夜都在,也过来与她说了会儿话。孟国公夫妇一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而她兄长的目光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她喝得有些醉,坐在高位上懵了好半晌,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及笄那日。
那天她也喝了酒,也是这般脚步虚浮,头晕呆滞,脸颊发烫。
她一边用微凉的手背去贴脸蛋,一边懵然看向四周,见素来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宁云简竟坐在身侧,不由更懵了些,一双杏目直勾勾看着他,不肯移开视线哪怕半瞬。
“看着朕做什么?两杯果酒就醉了?”宁云简忍不住笑了笑,“朕带你回去?”
宁云简的声音清润动听,她闻言下意识点头,然后便看见宁云简竟牵住了她的手。
崔幼柠瞬间瞪大了美目,呆呆由着他带自己上了轿辇,然后跟着他走进一座宫殿。
“东宫何时变了模样?”她嘟囔一句。
宁云简没听清,凑过来问了句“什么”。
这张自己肖想多年的俊脸突然怼了上来,看得崔幼柠又是一愣,怔怔盯着他瞧。
醉酒的崔幼柠俏脸愈发白里透红,美得惊心动魄。
尤其此刻,那双清澈杏目中只有他一个。
宁云简不动声色侧眸看了眼肖玉禄。
肖玉禄会意,带着宫人悄悄退出殿外。
之后发生的事让崔幼柠心神恍惚。她的目光从宁云简的俊颜渐渐下移,盯着他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都怪栩儿,给我看什么避火春宫,这下好了,竟做这种梦……”
醉酒后的崔幼柠柔软似水,让宁云简欲罢不能。他喑哑着声线开口:“你还看过避火图?何时看的?”
崔幼柠羞赧道:“十五。”就及笄之日。
宁云简眸光一暗,往她最难耐之处狠狠凿去,口中低声道:“那你当初看时,心里想的是和谁?”
崔幼柠被欺到失魂,眼中渐渐蒙了层水雾:“你……是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