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目送兄长离开,方转身回到母后殿中,看着怒气未消的亲娘,忍不住开口劝她:“母后,如今皇兄登基,咱们母子三人欢欢喜喜地过安稳日子不好么?你何必总要惹皇兄伤心?”
他在桌边坐下,自去倒杯茶喝进腹中,庆幸道:“还好皇兄温和大度,没真往心里去。”
谢太后见次子天真单纯,句句维护宁云简,冷笑出言:“你敬他爱他,他可未必把你当亲弟弟。”
瑞王皱眉,肃然道:“母后慎言。如今皇兄称帝,君臣有别,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待儿臣,疏远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眼瞧次子油盐不进,谢太后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不经意间瞥见他腰间的白玉,当即上前抓着玉佩问他:“这是哪儿来的?”
瑞王来时分明只戴了一块红玉,是她昔时所赠。
“皇兄送的。”瑞王忙拂开谢太后的手,心疼不已,“母后您小心些,莫用指甲抠它。”
“……”谢太后怒道,“他送你的东西,你也敢要?不怕他咒你?”
“咒我?”瑞王疑惑地看她一眼,“皇兄咒儿臣作甚?”
谢太后冷笑,将方才之事说了,只略去那句诅咒。
“我还当是什么,就这事?”瑞王将玉佩小心放下,“皇兄一立后,那谢挽便要死要活,可见品性不佳,不堪侍奉皇兄。母后逼皇兄纳她进宫,的确不妥。”
“他咒你!”谢太后难以置信道,“你还护着他?”
“皇兄为君我为臣,便是要杀了儿臣,儿臣也该谢恩。如今儿臣实实在在地享着皇兄给的清福,只是被他嘴上说一句又有何妨?”瑞王无所谓地开口,“况且皇兄不是给了儿臣一块驱晦的白玉么,可见还是在意儿臣的。”
“……逆子!”
瑞王有些无法理解,索性挑破直言:“母后,皇兄是您亲子,纵算他长得像父皇,又性子冷些,但您与父皇的恩恩怨怨同他何干?皇兄何辜,凭何要被您迁怒?”
谢太后一哽。
长子是她与太上皇在情意最盛之时诞下的孩儿,每每见到宁云简,她便会忆起当年的痴蠢来,如何能淡然待之?
瑞王看着满脑子情爱的亲娘,不禁连连摇头:“母后这般偏心,连面子功夫都不屑于做。但凡皇兄小气些,儿臣都不知要因此遭多少磋磨,哪还能潇洒恣意地活到现在?”
忆及宁云简的手段,谢太后这才觉得后怕,颤着唇瓣,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瑞王一叹,不欲同她多言:“母后,您好生想想罢,儿臣先出宫去了,今日便不留下同您用膳了。”
谢太后一慌:“初鹤!”
瑞王眉头紧皱,起身后退一步避开母后的手,告辞离去。
宁云简回到紫宸殿,怔怔盯着崔幼柠来宫中那几日常坐的位置,看了许久方回过神,随即命肖玉禄去问问太医院是否写出了缓解月事疼痛的方子。
他如往常那样在御案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奏折打开,静静批阅。
稍晚些时候,工部尚书带着给事中求见,他便去了一趟御书房,与之商谈了半个多时辰。
然后他又回到紫宸殿,用过晚膳,继续伏首于案前,直至深夜女影卫送信过来。
宁云简眼中这才有了些许光彩,迅速将信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细看。
今日阿柠只写了一页。
信里开头阿柠解释称她兄长晚上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窝在书房里喝了许多酒,她便去熬了碗醒酒汤,今日的信因而写得晚了些。
想象着阿柠柔声哄劝孟怀辞的模样,宁云简抿紧唇瓣,揉了揉眉心,忍耐着继续看了下去。
后头阿柠说不知为何自己今晚胸口有些闷堵,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大好,他们二人心意相通,这才影响到了她。
许是阿柠虽觉荒谬,却仍担心这是真的,便在旁画了一对相拥的小人图,正是他俩。画上两个小人生动可爱,女子紧拥着男子,手掌在对方后背微抬,似要轻轻拍下,作安抚状。
宁云简摩挲着阿柠作的画,胸中郁气立时散得一干二净,心软得一塌糊涂。
阿柠最后在信里说,兜衣是绝不肯给了,不过这两日在府中为他做了个荷包,便与信一同送了来。
宁云简将荷包取出,见上头绣了朵祥云,嘴角立时勾起,打开荷包一看,见里面装着些合欢花与一根红绳,以及一张小小的纸条。
合欢花,红绳……
宁云简耳尖微红,将纸条展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今日下午去姻缘庙求的,听闻很灵。”
深夜的秋风从窗缝钻入,本该有些凉,宁云简却觉被层层暖意包裹。
他垂眸将红绳戴在左腕,躺上床榻,攥着阿柠为他亲手做的荷包安然入梦。
第40章 他也想你
翌日崔幼柠果真来了葵水, 疼得嘴唇发白,蜷缩在锦被中躺着。
女影卫端来一碗药,扶崔幼柠起来喂给她喝了。
崔幼柠喝完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药, 待得知是用宁云简命太医院想的缓痛方子熬出来的, 不由一默。
汤药的确有些用处,崔幼柠喝后半个时辰便好了许多。
女影卫见她脸色红润了些,眉眼也舒展开来, 方松了一口气, 立时命人回宫禀告陛下此方有效,以免叫主子忧心。
既是能下地了, 崔幼柠想起昨夜醉酒的亲哥, 便带着栩儿去鹤时院探望,进门见孟怀辞开天辟地头一回穿了身墨色衣袍, 忍不住“咦”了声,诧然开口:“兄长, 你今日怎么不穿玉袍了?”
昨夜残留的酒味已散尽, 地上的一个个酒坛子也被下人收拾干净, 书房重归先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