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崔幼柠轻推至书案前,迅速铺纸递笔研墨。
崔幼柠执笔垂眸写了满满两页信纸,方叠好塞入信封中。
女影卫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主子打开信见姑娘写了这么多字,定然会很欢喜。
崔幼柠回想起那日灯会分离时宁云简也说他睡不着,最后是解了她的兜衣带回宫中。
宁云简近日国事繁忙,本就睡得不大好,若因她不在宫中而夜里难眠,龙体如何受得住?
她凝眉思虑片刻,出声叫回女影卫:“先别走,你去寻个大些的信封过来,我要塞件东西与信一起送去。”
深夜,宁云简着一袭雪色寝衣,外披月白龙袍,仍伏首于御案前忙国务。
肖玉禄看得心疼,暗道若是崔姑娘……不对,孟姑娘在便好了,定然直接将御笔从陛下手里拔出来,再拽着陛下回龙床。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动静,女影卫拿着一个信封快步进来,恭声请安。
宁云简这才抬起头来:“给朕。”
女影卫近前双手呈上。
宁云简捏了捏信封,已估计出孟柠写了多少,唇角立时一扬,又见信封底部鼓起,便再往那处捏了捏。
软的,像是布料,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阿柠果真长大了,送封信还知道要给他带东西。
他弯了弯唇,命肖玉禄和女影卫都出去,自己拿着信封走到床沿坐下,拆开后先将那两页信纸夹了出来。
前面一页都是讲她的亲生父母兄长待她如何如何好,她的新院子如何如何漂亮的,后头这一页才提到他。
不过他好脾气地想着,自己占了整整一页,也已够了。
第二页阿柠一直在倾诉思念,言道喝茶时想他,吃点心时想他,看话本时想他,用膳时想他,见到与他穿着打扮极为相似的孟怀辞更是想他想得快哭了。
宁云简看得眉心跳了两跳。
阿柠哭没哭尚不能确定,她在孟府过得滋润快活倒是真的。
见到信中最后碎碎念般嘱他早些安歇,保重身子,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信放至一旁,微抬左臂,让信封口斜向下,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玉白色的,丝滑柔软的,小小的衣料落在宁云简粗粝掌心的那一瞬,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右手猛然一颤,那块衣料瞬间滑落在锦褥之上。
宁云简缓了几息才终于稍稍平复心绪,屏息把那件兜衣拾了起来,紧攥在手心里,低下头,将脸埋入那带着浅香的柔软衣料中,绯色渐渐攀上耳尖。
他的阿柠,长着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却敢这般勾他。
夜色沉冷,宁云简躺上床,将那抹玉色贴于胸前,不需点安神香便可闭目入梦。
于梦中将那仙姿玉貌的女子覆于身下,往里一寸寸狠凿着宣泄思念。
见梦中娇娇哭着往上爬,他拽着女子的脚踝将她拖了回来:“躲什么?不是说想朕?”
娇娇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要边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再不敢想了!”
这是什么话?
宁云简气得狠狠拍了两下她身后的柔软挺翘,愈发深而肆虐地欺她。
第39章 红绳
翌日清晨崔幼柠便收到了宁云简的回信, 满满三页纸都在细细叮嘱她,叫她吃好睡好按时喝药,叫她少食寒凉之物, 茶稍冷一些便别喝了, 叫她晨起出门给母亲请安时需多添衣,叫她莫躺着看话本,小心伤眼。
和信一同送来的还有御膳房按她的口味琢磨出的几种零嘴新品, 以及一套华美无双的金累丝凤凰头面。
那几袋零嘴闻着便很香甜, 头面是送来让她到时候在孟府设宴时戴的。
崔幼柠看着头面上衔珠含玉的金凤,已然猜到宁云简是想给她撑场子, 让届时参宴的高门贵妇和贵女们知晓, 他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看重她。
如此,便再无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什么。
她忽地记起一事, 当即问前来送信的祁衔清:“陛下不是说今日亲自来孟府送聘礼么?既是要来,为何不自己将东西给我, 还让你多跑一趟?”
祁衔清暗道他自己其实也很想这么问, 嘴上却只敢答:“属下不知。”
崔幼柠笑得眉眼弯弯, 放他回宫去了。
近午膳时, 浩浩荡荡的天子御驾在孟府门前停下,后面跟着两长列抬聘礼的内监。
因阵仗实在太大,附近的人家纷纷出来远远地围作一团看热闹。
门房的人眼见皇帝亲至府上, 立时派人冲进主院禀报孟国公夫妇,其余的人则跪在府门外恭迎国君。
虽隔了半条街, 但百姓们今日已是离皇帝最近的一次了,饶是先前再如何听闻当朝天子貌若谪仙、容色无双, 却仍在帝王自马车下来的那一瞬间齐齐发出了吸气声。
这也还罢了,后头瞧见那首领太监拿着聘礼单子高声唱喏, 一抬抬聘礼随之扛入孟国公府,细细数过,竟有足足二百一十八担,金器玉器瓷器、香茗字画、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且听名字便知样样都是珍品。
昨日孟府便已放出消息说国公府和崔府两家的女儿在十八年前抱错了。百姓不由感叹这孟姑娘的命果真极好,先前在崔家就是被捧在掌心里娇养的嫡幺女,如今崔府败落,却又寻到了门第更高、正得圣心的亲生父母家,还得了陛下倾心,被封为正宫皇后。
孟国公夫妇听得门房来报,大惊之下急步往府门来,一踏出门槛便欲跪拜国君,可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就已被内监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夫妻顿时一愣,抬眼看去,见帝王一袭绛色锦袍,衣上未绣龙纹,而是云鹤松竹,疏朗俊秀的眉眼中含了几分谦逊尊敬,竟如寻常人家来提亲的儿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