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点了点头,“对。”他想了想, “就是你们家夫人。”
沈轩一听到“夫人”二字, 那心底的层层的烦闷感又被掀了起来, 不由分说地合上了府门说道:“你找错人了。”
那人又抬头确认了一番府邸的牌匾, 扒开那道快合上的门缝,“哎!没找错呀!”
他要找的就是这家,那小丫头成婚的时候他还送了礼来着。
那道门又重新打开, 来人这才注意到开门之人的穿着,那人一身墨黑色长袍,领口袖有银丝云纹滚边,腰系玉带,应当当不是府中的下人。
“大人可是沈将军?”
“正是。”
那人一拍额头, “哎呦, 你瞧瞧我这眼神。”他规矩地退后行了一礼, 随即又想到什么, 端详着沈轩的穿着纳罕地问了一嘴,“大人今日为何没去上朝?”
沈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板着脸,他总不能同这人说夫人跑了,告了假准备去寻自家夫人。
沈轩只答道:“家中有些事,敢问大人是?”
“下官弘文馆校书,刘维。”
沈轩听到弘文馆三个字,思考了片刻,他隐约记得好像听人说起过,他的妻子曾经在弘文馆任过职。
所以铭清是明珠的表字吗?
他不曾知道这些。
“刘大人可是来寻明姝?”
“正是。”刘维侧头向他身后望了望,“铭清这是还在睡着?”
沈轩不答,听到一个男人这么过问他们家私事,心中暗自不爽,双唇抿成一条缝,“大人找明珠何事,我之后转述给她。”
刘维双手递过那锦盒,“这是西街李掌柜帮她打的剑。”他笑了笑,“那老头说这几天京城不太平,要关几日铺子,托我先把剑给她带过来。”
“知道了。”沈轩刚准备转身,又想到什么道了声谢,“麻烦刘大人跑一趟了。”
“哎呦,不麻烦,说来铸剑这事还是托了铭清的福,您也别太客气。”
沈轩刚才本打算去寻卫明姝,如今手上捧着这锦盒又折返回去,他紧盯着那锦盒,心底却仿佛被敲中的铜钟一般鸣响着。
他忽然意识到,卫明姝曾经做过官,虽是女子但却是有着自己表字的......
她曾经虽未出阁,但应该也是常于男子打交道,如今看来,除了那阮家公子,还有那铁匠铺李掌柜,今日来的刘维,有不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
听说那弘文馆的刘维向来一毛不拔,斤斤计较,是个不好相处之人,进士出身如今却仍在弘文馆做着九品校书,卫明姝应当是帮了他不少忙,才能得此人如此相待。
那她与那阮家三郎是不是也只是朋友?她帮阮家三郎,也仅仅是好心帮友人脱困?
可那阮家三郎明明有一把挂着珠穗的伞,那把伞是卫家人才能有的东西。
沈轩将锦盒放回房里案子上,还是决定先把人找回来。
有什么事总得先问清楚,问清楚才能想法子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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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巷的药铺前排了不少人,两个身披粗衣麻布的人正驻足在不远处交谈着。
“这药铺怎么今日就开义诊了?不是每月十五吗?”
“谁知道呢,许是昨日城外那事死伤的人太多,多做些善事告慰亡魂吧。”
“也是,最近这京城接二连三的出事,你说不会是国运不好?”
“嘘,这话可不能乱讲!”
卫明姝正书写着方子,没有听到远处的这一段对话,阮文卿站在一旁,右手垂在身旁,左手正给她递着药材。
他晨时来药铺换药,便看到了卫明姝坐在窗前凝望着街头,那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眼下乌青一片。
她看起来很不好,至于是为何,总之是与他脱不开关系。
卫明姝回过神,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的伤势,他也不做多问,只是一遍遍告诉她自己无事。
药铺破例今日开了义诊,他也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像以前一样给她递着药材,想着能让她安心些。
他们对面坐了个老妇人,那老妇人两鬓斑白,皱起的眼皮上似乎还挂着湿润,“老大夫大恩大德,我儿昨日在城门口被炸伤,实在没多少药了......”
卫明姝闻言手下一顿,墨水在宣纸上洇散开,任玉荷猛然看向卫明姝,转头安慰道:“大娘等着,我进去拿药。”
任玉荷出来时,手上捧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这个瓶内的是金疮药,这里面有三七,还有些补气血的药材,大娘拿去,不够再来取,不用来药铺还了。”
大娘接过药材,连连道谢,那声音盖过了街巷的吆喝声,引得不少人侧目而望。
不少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老妇人身上,纷纷感慨着,一辆马车正停在药铺对面,从马车中下来的人站在人群之中,却是紧紧地锁住对面药铺前的白衣,脑中嗡嗡作响,他手紧握成拳,眼神中带着火热,染上了点点湿润。
那白衣女子仍如同谪仙般,在这喧闹的人间遗世而独立,缥缈不可及,眼中透露着悲悯。
只是那略微红肿的眼帘和眼底的一丝疲惫,终究是雪落入凡尘。
卫明姝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抹炙热,那清冷的目光对上一双爬满血丝的眸子,继而淡然的挪开,若无其事地收拾起摊铺。
街边的人还未完全散去,沈轩抬步走向药铺,声音沙哑一片,那呼吸似在颤抖,“同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