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安宁和沈泽秋一块去了唐府。
“沈掌柜,沈娘子,请在此处喝点茶, 歇一歇,待我进去禀告夫人。”唐管家看到沈泽秋他们来, 目光微闪, 在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测, 将人引到前厅坐下,疾步去找唐夫人。
上回陆大妈说唐老板病好了,其实是误传, 唐老板的病不仅没好, 反而加重许多, 如今唐夫人日夜在他床前照顾,寸步不离, 人都清减了一圈,这份夫妻情深, 看得唐管家这些仆从都感动了。
老爷年轻时待夫人薄凉, 夫人对老爷却情深义重啊。
“夫人, 宁秋阁沈掌柜登门拜访, 人在前厅等着。”唐管家说着蹙起眉, “依老奴看, 八成为借船而来,黄老板前不久派人来说过, 若沈家借船,咱们,咱们不可借。”
唐夫人转动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黄老板?那不是王姨娘的义兄么。
“唐管家, 老爷病重后,家里事情交给了我,黄老板一个外姓人,竟要插手唐家的家事?”唐夫人一字一顿,目光轻轻落在唐管家身上,但警告的意味很浓。
唐管家反应过来,“是,夫人说的对,我糊涂了。”
他说完了,唐夫人脸色稍微好了些,目不斜视的去前厅。唐管家擦了擦汗,唐府要变天啦,府里的两个姨娘翻不起浪,他老实的抱紧夫人大腿,准没错。
沈泽秋和安宁坐在前厅,周围种满了五彩缤纷的娇花,粉蝶翩跹,一派安逸自在的景象。
可他俩实在没心思欣赏美景,一万两银子的货卡在吴州城,亟待找船运回清源,商会里的掌柜也天天盼着。
“唐夫人,叨扰了。”
等了一炷香时间,唐夫人终于从游廊里走来。安宁深知唐夫人的脾气,她不喜欢繁琐礼节,拐弯抹角。
“今日登门拜访,是我们急需一艘船运货,还请唐夫人出手相助。”安宁开门见山,微微颔首,眉尖处蹙起个小小的疙瘩。
唐夫人微笑,“别急,一艘船我们唐家匀得出来。”
她当然会帮沈家,一来是要立威,那臭男人声色犬马,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要当家,就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派头,黄老板之流休想插手唐家的事务,二来安宁和她脾气相投,看着安宁这焦急的模样,出于情谊她也要帮。
“太好了,多谢唐夫人,您帮了我们大忙。”安宁和沈泽秋没想到事情这般顺,感觉像做梦,直到唐夫人吩咐管家去备船,才完全确定,唐夫人没有开玩笑。
……
吴州城里,胡掌柜带着镖师们天天盼船来。
幸好有魏镖头和李游派的人一块守货,打退了几波不怀好意的人。
望着茫茫江面,胡掌柜攥着拳看了又看,孙七觉得他都快变成一块“望夫石”了。
这日清晨,江面起了层白雾,一艘船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缓缓驶向港口。
孙七兴奋的跳起来,“船来了,船来了!”
胡掌柜眼眶一热,男人有泪不轻弹,这回他是真哭了。
“别高兴的太早,万一不是接我们的。”胡掌柜既激动,又怕白高兴一场。
孙七腿脚快,奔到了江边边,“是接我们的,我看到沈掌柜了!”
……
“腿伤如何了?”
浓浓的草药味弥漫在房间里,韦飞鸿躺在床上,阿青给他端来新熬的药。韦飞鸿对阿青微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韦飞鸿才拖着伤腿,艰难的坐直。
“谢师傅关心,大夫说伤到了骨头,还要静养一个月。”
坐在床边关心韦飞鸿伤情的,正是云裳阁总店的管事周玉。听说徒弟的腿被人打断了,她特意从青州赶来看他。
“这仇我们一定要报。”周玉恨的咬牙切齿,清源县的人太可恨了,“等你拿下清源县布市的全部生意,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都可以。”
韦飞鸿深吸几口气,拳攥的很紧,“师傅,我和他们签过字据,承诺提供货源,您为什么卡住不准发货?若我没违反承诺,他们就不会打人。”
做人要重诺守信,这不是师傅和云老板时常说的吗?
周玉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她对韦飞鸿视若亲弟,可涉及生意上的事,哪怕是亲兄弟也绝不马虎。
“飞鸿,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要他们一成股份不过分,他们想要货,就要付出代价,你不能心软,那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韦飞鸿将周玉的话视作金科玉律,可这回他有了自己的见解。
“邓掌柜,他因为我失信,破产了,妻离子散,许掌柜,因为我愁的头发白了一半……“
“闭嘴!”周玉细眉一挑,快速打断韦飞鸿的话,“这就是命,你因为这个对敌人心软了?”
“你别忘了,阿青还是奴籍,别说成亲,跟你到清源县都是破例,你不想帮她脱籍了?不想她恢复女儿身嫁你做妻?”
“要是想,就好好干,云老板不会亏待你。”
周玉越说越生气,这小子被他宠坏了,该晾他一阵子,免得分不清敌我,所以狠狠训了他一顿后,周玉气呼呼的推开房门,径直出去准备回青州。
躲在拐角的阿青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连忙进屋看韦飞鸿。
“没事吧?”阿青的声音在发抖,韦飞鸿是周大管事的徒弟,原本前途光明,要不是因为她,不会来清源县,更不会吃这么多苦。
韦飞鸿朝阿青伸手,温热的大掌包裹住女子的小手,轻笑摇头,“没什么,师傅有事,先回去了。”
“那……便好。”阿青也努力的笑。
……
七月初二这天,一艘船从吴州城回到了清源县。船进港的那天,县里的布坊老板都来了,日思夜想,天天惦记的事终于办妥,一个个喜不自胜,笑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