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对她向来哄着供着, 她都动怒了也问不出, 那就是事情的背后有他人在掌控,使得孟岚无法与她坦白。
京中再没比她祖父更具威名的官员了, 是她祖父的话,会直接将她传至书房询问, 不会拐着弯。
不是她祖父, 那就是比她祖父的位置更高的人……只有皇室中人了。
白湘湘快被这猜测吓傻了,震撼于唐娴的胆识, 迷惑于她的行为,在来到这座古朴宅院后,眉毛已经拧成了疙瘩。
孟岚刚入府就被请开, 白湘湘身边的侍女是同样待遇,只她独身一人被带到小偏厅中。
唐娴到时, 她已抚着肚子饮下两盏茶水。
“……双儿?”两个字被白湘湘喊得跟水上浮花似的, 音调忽高忽低。
到底隔着五年的时间,唐娴身量抽长, 脸上残存的稚气消融,再变换衣着与装束, 纵是白湘湘已为她遮掩过几次,见面时仍是不敢轻易相认。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存在容貌相似的人, 不算奇怪。
——孟思清府上不就有一个与唐娴少时相似的姑娘吗?整日摆着孤傲的脸,装得跟出水白莲一样不染尘埃,比当初的唐娴还可恨。
至少唐娴会笑会恼,没她那么虚伪。
“嗯……”唐娴应着,慢吞吞走近,在白湘湘身旁坐下。
来见白湘湘前,她被云停扰乱了思绪,提前备好的说辞忘在脑后,此刻碍着身后侍女的存在,匆忙间找不到谈话的切入点。
饮了口茶水静心,才道:“听闻小姐四处寻我,是为了报当日之恩?”
白湘湘跟着她绕圈子,“是,救命之恩……”
侧着眼瞟了唐娴几眼,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白湘湘再次开口:“我不爱欠别人的人情,上回你说救命之恩,只需三两银子,今日我便给你三两……”
“三千两。”唐娴斩钉截铁说道,“现在要三千两了。”
时间仿若回溯到五年前的上元节,两人角色对调,依然在为救命之恩到底值三两还是三千两银子争执。
深深对视一眼,确认是彼此无误后,唐娴放松,隐约知晓她所在何处的白湘湘则头皮发紧。
“三千两就三千两。”白湘湘再度抚腹部,提起一口气,肃然道,“你得尽快回家去。你离家太久了,将家人弃之不顾……不能这样的。不若你定个日子,我把银钱备好,再派人送你回去。”
唐娴听得懂她的暗示,所谓的“家”,是指皇陵。
她一日不回“家”,她全家就一日处在危险中。
看吧,她该回去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回去。
“这几日就要回去了,不用你送。我就是想求你一件事,你也知道的,我家中姐妹众多,我……”
唐娴闭上眼,不敢看侍女的表情,“……全家姐妹都得仰仗我儿子鼻息,他性情暴躁,对那些姐妹不好……”
“可否请你寻些门路帮她们一把?”
白湘湘反应慢了点,呆了呆,才明白她口中的姐妹是指皇陵中的众多妃嫔。
“我知道了,会尽力而为。”白湘湘点头,之后,抚摸了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皇家人里目前还活着的,除了西南王,其余全是唐娴孙辈的。
听着唐娴一口一个儿子地喊,白湘湘真的很想提醒她,这座宅子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她孙子。
可惜她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助唐娴遮掩,却不能将自家与夫君拖进去,否则唐娴明白了,她家就要遭难了。
她只能保持缄默。
不过可以暗示。
白湘湘再次抚摸小腹,道:“我有孕了。前天诊出的喜脉,总算是能为孟家延绵子孙了。”
她在“子孙”二字上加重语气。
两人以前明着暗着的较劲太多,每次白湘湘占了便宜来炫耀时,用的都是这种口吻。
适才还心有灵犀的两人在这一刻隔了无形的屏障,唐娴微微惊讶,心存疑虑地问:“你……该不会是在与我炫耀吧?”
白湘湘喉口一哽,翻了她一个白眼,道:“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你炫耀?我怎么跟你炫耀?你年纪轻轻就儿孙满堂了,谁比得过?”
唐娴凝噎,放在以前,她再怎么着也得还回去一句,把白湘湘气得说不出话。
现在不行,有事求她,还得顾虑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偏厅里两人遮遮掩掩地说着,兰沁斋中,云袅睡饱了醒来,一睁眼看见兄长坐在床榻边上,迷迷糊糊喊了声哥哥。
云停侧身,视线从手中两颗玛瑙移至她脸上,在她额头上重重抹了一把,把她翘起来的额发压了下去。
云袅不知道,以为云停在打她,坐起来两脚轮番蹬他。
“这是哪里来的?”云停按住她,将玛瑙展开在她面前。
“毛毛给的。”云袅嫌弃道,“臭的,把它扔掉!”
云停道:“藏在你脚丫子底下,不是臭的还能是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