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还是把果核喂给了鹦鹉。
她教鹦鹉说百里云停大坏蛋,心里并非这么想的。
云停为人如何,她一清二楚。
那日,她在船上与弟弟妹妹说不用管她,她有法子回皇陵去,不是逞强。
藏宝图已经归还给云停,云停不必再为利益纠葛强留着她,现在不肯放她走,是因为想要与她成亲。
云停的目的光明正大地告诉唐娴了,唐娴不肯,他不能强行逼迫,只能就这么耗着。
等他耗不动了,自然就会让自己走了。
——这个大坏蛋,并不是那么坏的。
就怕云停坚持不肯撒手……
这时候,只能唐娴主动让他死心了,办法很简单的,与他说一句“我成过亲了”即可。
唐娴已经这样与云袅说过了,不知为何,云袅好像并没有告知云停。
与云袅坦白这事时,唐娴很干脆,但是一想要把这事说与云停,她就喉头发紧,心底生起阵阵难堪,恨不能把自己关进黑漆漆的墓穴中。
“我十五岁时就已成亲,夫君是一个岁数比我祖父还大的干瘪老男人。”
她要在一个英姿飒爽、琼林玉树、一心求娶她的男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虽然这个男人屡次欺负妹妹、嘲讽于她、掂斤播两、没有什么君子风度……但她就是说不出口。
只要她说了,云停就会放手任她离去的。
没人会挽留一个这样的姑娘,除非是留下做妾。
可唐娴不能,也不会侮辱自己,云停有祖训束缚,也不会这么做。
看吧,她有法子让云停对她放手的。
就是这法子,让人有点……难过。
御书房中,云停坐在龙椅上翻阅案卷,身着龙袍的云岸坐在一侧,浑身金灿灿的,再粗壮些,就与殿中盘龙的柱子没有差别了。
“所有相关宗卷全部在这里了?”云停扔下手中最后一卷书。
中书令范大人垂首出列,恭敬道:“禀公子,所有瞿阳王相关的宗卷都在这里了。”
云停蹙眉,撑着下巴沉吟起来。
藏宝洞是空的,那么唐娴身上的两颗血玉玛瑙是从何处得来的?
宏丽奢华的金殿之中,侍奉的太监、宫娥已被屏退,殿中除云停兄弟二人,仅余中书令及其三名下属。
龙椅上的银袍公子未开口,下方诸人无人胆敢动弹。
几人心中皆有许多疑虑,不知这位公子翻找古籍的意图,更不知他们还要作陪多久。
不敢询问,唯有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上座的云停凝神思量中,忽见一只手偷摸伸到桌案上,他眉头一跳,道:“都下去吧。”
中书令等人如蒙大赦,谢恩后快步退了下去。
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帘帐后,云停抄起一册书朝桌面拍打过去,正好打在云岸手背上。
云岸吃痛,“嘶”了一声将手缩了回去,看看云停,他谄媚地笑了笑,站起来飞快将龙案上杂乱的宗卷按序收整起来。
边整理边问:“大哥,不是已经找到瞿阳王的宝藏了吗?还看这些做什么?”
云停没搭理他。
他又问:“昨日你与袅袅去看龙舟了吗?和咱们西南的比起来怎么样?我也想去,可是昨日我得宴饮群臣……哎,真想把许良常谪贬出朝会,那老东西不究竟,回回朝会就他站不整齐,昨个宴饮,位置我都让人按丈量好了,就他把案几推出列队……”
叨叨半天没人理他,云岸又哀求道:“哥,能不能让袅袅进宫里陪我?袅袅该想我了,她打小就和我亲……”
“疯三。”云停喊了一声。
金纱帐后的阴影中闪出一个劲装侍卫,侍卫拱手道:“启禀公子,半个月来,膳食中被下毒两次,宫女深夜意欲闯入寝殿两回,人均已解决。”
“我怎么不知道?”在场三人,只有事件中心的云岸容色震惊。
云停拿书卷拍拍他的脑袋,嘲讽道:“等哪一回你是自己知道的了,再来问我可不可以把云袅带入宫。”
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云岸急忙跟上,“哥,国库的事情解决了,你是不是该回宫了?我不想待这里了……你在宫里,我在宫外行吗?”
云停被缠住,不耐烦地从云岸身上揪下一颗玉扣,向着侧边的书架一抛,正中一摞书册,其中一本从整齐的书架上凸了出来。
云岸心里跟蚂蚁爬过一样,立刻松了云停过去整理,等他将书塞进去,殿中早已没了云停的影子。
云停在暮色降临时回府,哑巴上前来,道:“白湘湘还在寻找庄姑娘的下落。属下查过了,半年前,白湘湘曾随着孟岚回祖籍探亲,途径禹州,但再多的,就查不出了。”
“嗯。”云停简单应了声,往后院走去。
日暮交替,侍女们正在挂灯笼,看见他赶紧行礼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