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毕,余娴转身打算回去找阿娘,抬眼时,看见了敦罗王的兵队掩映中,坐于宝马之上,呈禀情报未尽,却侧过头蹙起眉,愣愣地看向她和梁绍清的萧蔚。
他怔愣住,转瞬肃穆,眸底掀起她曾见过的阴鸷与怒意。
余娴并未顾上细节,陡然见到他,只眸光一亮,眼泪便夺眶而出,“萧蔚…!”
萧蔚便迅速下马,抿紧唇,朝她走去。
第65章 进来找。
沉眉疾行, 不消片刻就到余娴的眼前,两相对视,他看起来憔悴许多。余娴欲言又止, 本有满腔的委屈想发泄,被他眉宇间无端的戾气和溢出眼眸的炙热晃了晃神,愣了一瞬,下一刻就被抱进怀中,温暖的松香侵袭周身,想叱他半月不归家的无名火顷刻被泼熄了。
萧蔚紧紧抱住她, 一手搂着腰背,一手护着脑袋轻揉安抚, 贴在她耳畔低语,“颈间怎么还是弄伤了, 我马上带你回家擦药, 再也不来这让你担惊受怕的鬼地方……这半月害你久等了,回去好好怨我罚我,我向你解释清楚。”
他一边耳语安抚, 一边借着与余娴交颈错身的姿势, 抬眸瞪着梁绍清,嘴里温声细语, 眉间却冷峻得好似司法天神, 琢磨着怎么把对方痛贬凡尘, 不得超生。
梁绍清挑眉,沉眸时半耷拉下来的眼皮也因这个动作稍稍抬起了些, 看起来颇似挑衅。也许是敌手之间灵敏的嗅觉, 他预感萧蔚知道他的隐秘,听闻冰嬉时母亲与萧蔚二人就有过谈话, 或许母亲突然阻止父亲争抢玉匣,不仅是因为龙池宴的事,还与此有关。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不惊慌,反而很兴奋。倘若萧蔚只当他是个女的,他反倒觉得对萧蔚少了几分威胁与膈应。
想到这,他心情又畅快起来,抬起手,独独将小指放在唇畔亲抚了下,一触即分,紧紧盯着被萧蔚揽在怀中的余娴。
对一切全然不知的余娴只觉得忽然被萧蔚握紧了手,而后就见他在袖中掏了片刻,没找到巾帕,便直接撕破了亵衣的袖子,揉成团,面无表情地擦拭她那本就不脏的手指,擦完后狠狠弃置,她的视线便顺着布料向下,落地。
“怎么了?”
“脏东西。”
萧蔚薄唇轻启,丢下这句话后,抬手示意身后士兵。
“萧大人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牵扯甚广,不得马虎,须有在场目击之人转述情况。梁小姐看起来所知内情颇多,并无伤势,精神也尚好,你速唤人去禀明负责调查此事的大理寺卿,同时请梁小姐走一趟,转述府变,待上首盘问过后,再将其送回祁国府。”
“啊?这?”士兵一惊,犹豫地看向顿时黑了脸的梁绍清,低声劝道,“大人,郡主有言在前,宾客都受了惊吓,需全数由属下分配护卫遣送回府,好生休息。大理寺那边,不急这一时吧?而今笔录流程繁琐,转述者在那一待,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天一夜,若祁国公晓得千金经此一难,还要去大理寺受罪……属下得罪不起啊。”
“无须你得罪,有什么事我来担。”萧蔚转眸,“陛下将此事交由我全权处理,我说话不好使?”
“属下不敢!”士兵立刻应是,“属下这就去请梁小姐!”
士兵远去,余娴蹙眉看向萧蔚,从没见他仗势欺人过……他好大的官威啊!想起郡主的话,他不是给事了,他升官了。升了什么官?何时下达圣旨?为何这么快?姑且不想,只察觉他在针对梁绍清,便低声问了一句,“是因为你见她与我的关系有所缓和,觉得她向我示好,是别有所图吗?”
萧蔚低头看向她,这么说也无不对,他直白道,“是。”
余娴陷入了沉思。
正此时,陈桉走了过来,萧蔚向她施晚辈礼,她便点头回应,“郡主说你……”一顿,她并未问出口,似是想通了这半月的内情首尾,松了口气,竟失笑了下,认真打量他,最终只叹道,“不问也罢。”
言未尽,她捧起余娴的脸,“回去好好擦药,阿娘过些日子来看你,好吗?”
余娴点点头,“想必阿爹还不知情,您就莫跟他说我受伤,惹他担心了。”
“好。”陈桉答应了她,与她作别。
良阿嬷放心不下陈桉,吩咐春溪照看好余娴,自己则跟着陈桉,送她先回府。左右余娴有萧蔚在身侧陪着,陈桉便没有阻拦。
听春溪说,在此期间,她一直等候于马车旁,周遭惊变时,她吓得躲到车内座柜中都不敢出来,良阿嬷跟她大致说了情况,就加入了乱斗,幸好还有车夫留在此处,否则她一人不晓得多么害怕。
余娴让她与自己一同坐入车间,互相依偎着压压惊。
“阿鲤!我走啦!”临着被春溪扶上马车,忽然听见梁绍清唤她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他被几个兵卫环护,当真是要送去大理寺作口供的样子,禾丰姑娘在他身后跟着,见到她时还笑着施了一礼。
余娴便抬手挥了挥作别,“再见。”
他一唤阿鲤,在那厢不远处,向敦罗王和几位高官告辞的萧蔚就转过头来,乜了他一眼。又听见余娴回应,顿时也不跟眼前的人多说了,“圣上允我休整几日再去报道,若有急事,劳烦几位大人通传。内子有伤在身,恕不能陪同诸位清扫收尾。一切先交给你们了。”
眼前几人可不敢说他不是,笑着请他放心离去。敦罗王此时面如死灰,忙着收拾家里的摊子,也没有拦。萧蔚大步流星朝马车走去,还抽空转头叮嘱了一句,“请大理寺的弟兄们好好向梁小姐查问清楚,一句也不能遗漏。”
在场士兵全都看过去,萧蔚这么说,真让人一时恍惚,还以为梁绍清成了此案主犯。梁绍清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上了马车,萧蔚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余娴以为自己看错了,只见他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稍凑近些才发现,他只是在定眼凝视她,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了?”余娴被盯得不自在,起了个话题,“你不应该要同我解释这半月在做什么吗?”
萧蔚却并不言语,反而看向一旁的春溪。后者立刻领会了意思,也不管屁股坐没坐热,拍手长“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钻出了马车。
位置调换,双辕滚走。萧蔚朝余娴坐得近了些,想亲她,想到什么又退开了,长臂揽过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
静默良久,才听他不解地问道,“他唤你阿鲤了,那我唤你什么?”
余娴低头,在想他方才为何凑到唇畔了却不亲,便随口回,“夫君不是也唤我阿鲤吗?”
无声。萧蔚松开她,抿紧唇,偏头挑起一边眉,静静地凝视着她,微一眯眸,狭长的狐狸眼就抛出了一把柔情似水的钩子。
两相对视半晌,余娴机敏地嗅出了一丝危险,这危险煽动着马车内的气氛,逐渐焦灼,好似有袅袅烟丝勾缠住了她,心底莫名有股暗潮涌动,让她的小腹微微生热,暖意扩散蔓延,心尖快意非常,胸口也异样地起伏,忍不住脸红喘气。她认真看过萧蔚的脸,还是那张脸,但似因劳累多日,有青丝缕缕乱垂,眸中晕着血红,薄唇淡白,玉骨更为清秀凋零,憔悴而妖异,惹人心怜。
她竟看得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住他的脸,用指尖轻轻勾勒他的眉骨,细声说道,“…我真的等了你很久,以为你要同我和离了。”
萧蔚稍侧首,用脸摩挲她的掌心,合起眸享受她的抚摸,哑声回,“我留下字条,便是想让你不要担忧害怕。后来也想到,或许字条有些歧义,但彼时在宫中忙碌,实在无法向你诉清,只好加紧办完公务,想早日回来与你说清。”一边说,一边将余娴搂得更紧了些,手臂微微颤抖克制着,脸庞便压着她的掌心,摩擦得更为紧实贪婪。余娴见他的胸膛逐渐起伏,喘息声有些馋人,忍不住抬手摸到他的纽扣,把玩了会,再以一指潜入衣缝,默默地用指尖滑着他的亵衣。
好像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石子,她心慌意乱,待要从亵衣中挤进去探时,被萧蔚一把握紧了手,干坏事遭发现,她吓了一跳,抬眸眨眨眼,故意作出无辜状望着他,狡辩道,“我以为,那是你胸口的扣子掉了……”
萧蔚双眼迷蒙,把她的手放到另一边脸上,示意她抚摸摩挲,他的脸滚烫,声音也涩然了,“你确定要用这个表情看我?”看不得,不敢看,他闭上眼,抓着她的一只手向下碰了碰,低声道,“心头酸涩,冲撞时便会忍不住发狠,我怕伤着你……”
余娴顿时收起无辜的愚蠢样,缩回手,满脸通红,缩起脖颈。他好直白。再偷偷觑他一眼,她试探道,“你想通了?要与我圆……呃,长相厮守了?”
萧蔚睁开眼,将她抵在角落,直至周身阴影尽然笼罩住她,又问了一遍,“他唤你阿鲤了,那我唤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