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办公的谢青不知自己的情敌多了一个,偶然一个冷噤,他当是起风了,感慨秋日确实严寒,要给小香多添两件厚衣。
而语笑嫣然的沈香心里早打好了其他的算盘,她之所以要来石榴,是唯恐待会儿要做的事会牵连上小娘子。能赠她一具自由身,不教她任秦刺史摆布,这是沈香所剩无多的怜悯与慈悲。
唉,怎么办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着奸猾阴险的夫君,都学坏了。
沈香又上了一趟上官府,这一回她带了石榴。
秦如梅却不知,因上一回融洽的会面,她难得起身,拣了一件丁香淡紫襦裙,簪灵芝瑞兔钗,款款而来。
沈香擎等着她来,在秦如梅快要行至跟前的时候,她笑着提醒了一句:“小香唯恐今日置办的糕点有差池,特地带了秦家服侍多年的婢女一道儿随行,也好指点指点我有关夫人的吃食偏好。”
若秦如梅是个冒牌货,听到这话,她绝不敢上前一步。
她怕被认出来。
怎料,秦如梅只是足下一顿,很快又撩帘,笑着行来:“谢夫人有心了。”
她明媚的笑容,给予了沈香极大的震撼。竟没有一丝一毫惶恐吗?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沈香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趁秦如梅吩咐下人端茶倒水的时刻,她小声问石榴:“这位是秦家大娘子吗?”
沈香的发问,教石榴感到错愕。但她对沈香知无不言,很快回话:“是,奴婢应当没有认错。”
“唔……”
“怎么了?”
“无事。”
沈香弯唇,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秦如梅带沈香去后院赏花。上官府后院植了一片菊圃,残霞似的金菊迎风摇曳,花香馥郁。
闲话家常的气氛正好,秦如梅喊下人去蒸菊花糕来供沈香品尝。
婢女前脚刚走,沈香后脚想起一件可心事,语笑嫣然:“我前几日在夫人娘家见到‘玲珑’了。”
秦如梅一怔,小声喃喃:“玲珑?”
“您去年仍在娘家时养的拂菻狗呀!据说是西域高昌带来的名贵狗品,用的狗食都是取干虾子碾碎拌的粮,金贵得紧!夫君原本想带我去见一见,怎料狗儿乖觉,一见生人就咬,我亲近不得。又听旁人说,玲珑只亲近您,奈何带犬儿陪嫁不大好听,便弃在了娘家。”
沈香似乎在为秦如梅深感遗憾,微微摇了摇头。
私下里,沈香小心扯了一下石榴。
婢子聪慧,知道自己现在是沈香的奴,自然主子说什么,她就是什么。
于是石榴也忙不迭道:“玲珑可想您了,您一出嫁,它茶不思饭不想,就连骨头都啃少了。”
主仆俩一唱一和,秦如梅艰涩一笑,给了点反应:“是吗?那改日要去看看玲珑了,我也想它得紧。”
此言一出,石榴沉默了。
唯有沈香笑颜灿烂,拍了拍秦如梅的手:“无碍的,改日我差养犬的婢子带玲珑来上官府给你瞧瞧。”
“不必了。”秦如梅叹息,“何必徒增伤感呢,夫君不喜猫狗,家中留了味儿,他会腻烦。”
“也是,那就不强求了。”沈香捻起一块菊花糕,小口咬着。
秦如梅是一年前嫁入上官府邸的新娘子,而秦兰失踪于两年前。
也就是说,这两年秦家发生的事,秦兰并不知情。
拂菻犬的事,是沈香胡诌的,只不过想诈一诈秦如梅。见她害怕暴露身份,慌乱间应下“玲珑”,沈香可以确定,眼前的女子……是个假货。
秦如梅敢来对阵石榴,无非易了容,不害怕暴露真身。
要熟知秦如梅,又眉眼相似,方便化骨易容……若沈香没猜错的话,眼前的女子应当是秦兰。
沈香心生一计,用菊花茶时,故意不稳,溅上秦如梅的脸。黄褐色的茶渍濡满了秦如梅的衣领,淡紫色的上襦衣在茶汤子的晕染下混成了浓棕,丑得很。
沈香故意抖开帕子去搽,作势要为她擦脸。
秦如梅知晓她的意图,奋力挣扎起来。
谁知,沈香扣住她的腕骨更紧,惹得恼怒了,她压低嗓音,温文道:“二娘子,别躲!脸上染了茶渍,便不好看了。”
喊她什么?二娘子?!听得这句话,秦如梅如遭雷击。她僵直身体,半天不敢动,身子骨瑟瑟发抖。
沈香勾唇,笑中带一点狡黠,又想擦脸。
接着,秦如梅扭得更厉害了。她全无官夫人体面,一心要逃跑,拉都拉不住。
沈香知道自己力气小,制不住她了。情急之下,她往旁处抛了一枚石子。
阿景应声落地:“夫人,有何吩咐?”
“抓住她!”沈香道。
阿景不过一记手刀,立马敲晕了挣扎的秦如梅,任她颓在地上。
上官夫人遇袭了!
廊庑底下的奴仆们瞧见这一幕,无人敢上前。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好。情急之下,家奴们去寻了管事来主持公道。
只可惜,在管事赶来的途中,沈香已然用茶水化开了秦如梅脸上的装束。返璞归真,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