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这厮全然不知泄洪需事先疏解沟渠再引流的……
他竟一昧顺从本心、横冲直撞地作祟,真令人头疼。
沈香刚要扶额,本想惩戒夫君,做出漠不相干的冷淡态度。哪知,谢青很懂玩花招,他吹凉了勺子上的河鲜粥,喂到她嘴边,逼得沈香开口。
沈香不情不愿张嘴,谢青笑道:“听孙婶娘说,你爱吃腌鱼,我特地炖了点好克化的鱼粥,怕你嫌荤味重,还淋了一些梅子酒。熬了一个时辰,酒味应当都散尽了。你吃着,觉得好么?”
他晨起出房门,竟为了操劳一口吃喝吗?
沈香心软,咽下入口即化的河鲜粥,夸赞:“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郎君得了夸赞,笑意灿烂。他的喜好都随沈香而生,她觉着好,他便再无不满足。
沈香莫名心疼起谢青来,她取了筷子,给谢青也喂了一口鱼肉丝。
“给我吃么?”谢青受宠若惊。
“不然呢?”沈香想,这种时候倒很会装蒜,昨晚她怎样呜咽哀求,他也没和她客气呀!
甚至还对她说——“怎么办呢?小香越是喊‘您’,待我敬重,我越想对小香不敬。”
他让她担待,直到最后,沈香累到睡去,某郎君才住了黑手。
谢青接过鱼肉,寒浸浸的眸子融化成一汪春池,乖巧咽下小妻子的投食。
这样恩爱的情形,外人看来当真牙酸,偏生小夫妻俩全然不知。
沈香也觉着挺惬意,难得能和谢青一道儿吃饭,晒一晒日光,听一听鸟语花香,真是一副人间美景。
晚间,孙府办了一场家宴。
孙晋做东,请了衙役还有张主簿他们一道儿入席面。谢青明日要去秦刺史所辖的庆海县办公差,不仅沈香要跟着走,就连孙楚也要随行。
孙晋爱子心切,即便谢青作保,他也不肯放人。最后父子俩窝在书房里小半个时辰,不知说了什么,孙楚总算得偿所愿,而孙晋连连叹息,不愿多讲缘由。
沈香私底下问起孙楚:“你怎么说服干爹的?”
孙楚奸猾一笑:“我说,我这个人佛缘也蛮好的,在家里闲久了,不就得成日里打坐参悟吗?他一听,还是觉得放我回红尘里头当个杀将好了。”
原是用“入道”相要挟,反正儿子留不住,那就随他去吧。
沈香无奈地拍了一下小子脑袋:“干爹不容易,你少惹他生气。”
“我省得,就这么一个爹嘛。”
谢青的饯别宴,他被一众官人粘缠不放。得卖岳父颜面,不可甩脸子,故而他老老实实在酒席里作陪,待外人也宽厚。
头一次见的官吏还以为他平易近人,是天生的好性儿呢!
沈香阴阳怪气地哼哼一声:“看来昨日泄火颇有功效。”
她有意欺负谢青,逃到年轻后生那一桌,听少年郎们说大话吃酒去。
孟东城知道孙楚可能年底要上京,他也道:“我正好要入京省试,这次必须进士及第,让小香师父也沾沾我的光。”
“切,就你!拉倒吧!也就之前县试风光过那么一次,此后年年考,年年落榜,我都不想说你了。”孙楚明显酒喝多了,说话都厚舌头。
“你小子,嘴能不能干净几句?小香师父在这里,你还损我颜面!”
“就是不喜欢你在我姐面前吹牛的那股子劲儿,欠欠的。”
“想打架是不?!来啊!”
“老子怕你?!”
孟东城被撺掇出火气,又和孙楚扭打在一起。这一次阵仗挺大,谢青让阿景出手,把两人压在了地上,休了一场干戈。
沈香面上讪讪,两个年轻人为她打架,就如她是红颜祸水般,很尴尬。
她又小心翼翼坐回谢青的旁侧,谢青早早为她备了座位,还贴心往凳面垫了雪青色软缎,生怕沈香受凉。郎君无一处不体贴,沈香很受用,只心下还残留一寸不甘,是她被谢青算准了——他知沈香定会回到他身边待着。
不爱这种被摆布的感觉,也讨厌谢青料事如神。
“沈香胆大妄为挨着谢青坐”一事,落入张主簿等人眼里就显得格外不可思议。他们小心翼翼看了孙家老夫妇一眼,企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一丝震惊。
怎料,孙晋和孙婶娘早知沈香夫妻的关系,没觉得有哪处不对,见怪不怪了。
张主簿福至心灵,只得垂头,偷偷和衙门仵作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管闲事。
张主簿闷闷喝起酒来。
他以为沈香瞧中了谢家的泼天富贵,一心要入高官家宅当个妾室,心里直叹“可惜了”,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竟也被红尘富贵迷了眼睛。
毕竟谢青如今在外,把沈香当妻来宠爱,待沈香和他去了京城,入了后宅。当家主母镇压着,定是原形毕露。那时,她会失宠的。
仿佛早早看到了沈香悲惨的归宿,张主簿喝了个酩酊大醉。
唉,罢了,他有什么资格劝?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酒宴散去,张主簿和衙役们都回了家,席上唯有沈香、谢青,以及孙家老夫妇。
孙晋要谈公事,孙婶娘不耐烦听,摆摆手就回后宅先睡了。
四下无人,沈香正巧想到一桩事情,问孙晋:“干爹,若我等想先扳倒秦刺史,您看,从哪处下手比较好?”
直咧咧地戳进一句狠话,孙晋酒都被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