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应允,谢青这才放心出面照顾宾客。
大喜的日子,明明刚闹了别扭,还要装一派欢喜,是一桩难事。
推杯换盏间,僚臣们忽然问起:“怎生不见沈侍郎赴宴?”
朝廷的官人们不蠢笨,能猜出原因,只是这样急赤白脸地问出来,也有试探谢青口风的意味。
谢青既做了这一场戏,便要做到极致。
他垂眸,似笑非笑地摩.挲一番杯盏,轻声道:“府上递了帖子过去,偏生沈侍郎不给谢某薄面,推说是令妹忌日,不好吃红事酒。也罢,随她去吧。”
这话说得严厉,没有一丝一毫为沈香袒护的况味。在场的官人哪个不是人精儿呢?他们哈哈一笑,敷衍接了句:“也是不凑巧了。”
各个儿心知肚明,谢家怕是要和沈家撇清干系了。
也是,谢家若是真想和沈家联姻,直接从沈家旁支挑个小娘子便是,偏生谢青宁愿娶个农家女都不想和沈家沾亲带故,教沈衔香多难堪呢?
细究起来,其中意思可就深了:一是觉得沈家没落了,不好起复,再牵扯干系也是徒劳;二是想独得官家宠信,自然是不能和这些勋臣旧部有太多牵扯,天家不愿看着门阀勾结,谢青想走得远就得跳出来。
思及至此,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彼此心照不宣:嘶……谢家弃武从文,放弃了“定国将军”头衔封号的承袭,是不是早算到了这一步?谢青成了文臣,倒顶了沈家一贯的文臣的缺口,这是有意压着旧友往上爬啊!
如今真面目暴露,恐怕沈、谢二族百年至交算是毁在小辈身上了。
众人唏嘘不已,谢青戏做够了,故意吃醉了酒。
待暮色沉沉,他佯装不胜酒力,终是被奴仆们扶回房中。
婢女们来过新房,窗上漏风的眼子已经补上了。
奴仆们为沈香拆了发间的花钗,褪了身上厚重的婚服。还抬了水,供她沐浴洗漱。沈香洗完了身子,又挑了一件桔梗色瑞锦雪花纹齐腰襦裙上身,只是鸦青色的发还湿着,濡了水,比往常更黑,谢老夫人派来随侍沈香的心腹奴婢赵妈妈正要帮沈香拿帕子绞发,半道上却被几节硬朗修长的指骨替了去。
赵妈妈瞥见那一双清冷倨傲的眉眼,心中一凛,她不敢出声,默默退出婚房,顺道阖上了门。
沈香闭目养神,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待熟稔的兰草香一撞周身,纤薄的眼睑掀起,白皙的长指绕上她的发,沈香才回过神来……是谢青啊。
“您……”沈香正要动作,又想到谢青立于她身后。他环着她,拿帕子为她小心擦拭湿发。
一丝一缕都用柔软的巾帕抿过去,一丝不苟。明明只是为她烘干洗过的乌发,却仿佛将她整个人置于火上翻来覆去地煎烤。
她腾升出寸许汗来,掌心也绵绵密密的,洇了一片。
不敢往后靠,怕挨上谢青。眼下被他困在怀里,越动弹不得,手足越是酸麻。
总觉得他在欺她,可沈香又不敢说,怕一开口,他知她中计,欺得更深。
或颤、或抖,终究还是清浅到不着痕迹地哀求了一声:“我自己来擦吧。”
谢青闷闷一声笑,带了几分浓郁的酒气:“嗯?小香讨厌吗?”
“倒也不是……”她只是怕谢青坏心眼,会趁机捉弄她。
这样柔情蜜意的举止,已经是在挑唆她了吧?分明刚刚闹完一场。
“小香说过,你我是夫妻,本该亲密无间。”谢青清寒的嗓音里隐隐带着寥落。
“是。”
“小香说话不算数。”
“啊?”他忽然责备她,沈香受了惊,愣住了。
她为自己争辩,洗刷名誉:“我没有。”
话音刚落,谢青抻手,抵住了她的腰腹,随之往后一牵,伶仃的脊骨与郎君胸膛紧、密地糅.合。
她被他完全拥住了,正落入他的怀中。
谢青调侃地道:“这般,才是亲密、无间。”
沈香能听到谢青轰隆的心跳声,一递一声,连着她的,纠缠在一块儿。
她被他抱着,矮小的身子骨遭夫君庇护,遮住了所有风雨。
沈香从未想过,自己和谢青还会有这样亲昵的时刻。
原以为郎君的身总会似烙刃一样滚沸,却不知,谢青异于常人,他是温暾的,好似溽热的夏夜。
还没等沈香反应,谢青咬上了她的耳。闷闷的湿气,裹挟她,动弹不得。
一碰,就会跌入地狱。
她本就难逃了。
沈香有点困惑,她不明白谢青在做什么。
他们分明没那么亲近,可每一样举止都熟稔过了头。
指腹沿着耳后,一点点碾皮搭骨,融入中衣。
滑不留手,像是一条吐信儿的蛇。
沈香今日才知,原来小娘子的四体百骸大有可为,能轻易造就成无数丰腴的形容,仅仅只用了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