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刑术看着确诊的单子道:“也好,能避就避。”
当初胡德合将他们经历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刑术第一反应就是这父子被人算计了,多半是仇家。正常人都能想到,哪儿有棺材无缘无故起火的?而且不是某种化学物质的前提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棺材和其中的所有东西都烧成灰烬?里面的陪葬品有不少玉器,玉器是那么容易被烧化的吗?
胡三千将白酒打开,倒了一杯,放在厨房一侧的父亲遗像跟前:“其实老头子现在死没死,我都不知道,但是他说他要完成自己的很多心愿,第一个心愿就是独自一人坐一次飞机,坐个经济舱就行了,以前他出门,觉得能坐上火车的软卧已经是非常高档了。”
刑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觉得持续说胡德合的话题不是太妥当,只得道:“你店里的生意不错吧?你做麻辣烫的手艺比你爸还好,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胡三千抽着烟,看着剩下的白酒:“生意不错,赚的钱再多,也没有办法把过去给买回来,我爹是开棺人,我爷爷也是,我爷爷的爸爸也是,不知道祖上多少代开始,就是做开棺人的,但突然有一天没法做了,让我来卖麻辣烫,去他妈的麻辣烫!你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让我自己来面对这个现实吗?我从小虽然和其他孩子一样在上学读书,但是回家之后,就是跟着我爹学手艺,学木匠手艺,学做棺材,学风水,学看罗盘,其他孩子在看漫画,看小说的时候,我看的是《易经》、《五星占》、《天官书》,从太极到六十四卦,从相术到医术,又从医术到异术,一直到现在,我和其他人根本完全不一样,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我不感兴趣,你看见门外那孩子了吗?那是我在人才市场上捡回来的,谁也不要他,因为他不会说话,几乎不说话,我教了他很久,才教会他说那句‘欢迎光临,里边请’。”
刑术也看着酒瓶,站在那安静地听胡三千说,他知道,胡三千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好好和人说过话了,现在他来了,是胡三千发泄的机会,他得给对方这个机会,否则胡三千会发疯的。
胡三千又点起两支烟,将其中一支放在遗像前:“我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我不觉得是在做善事,我反而觉得他在帮我,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天下来,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很好,我不会烦他,他也不会烦我,但我总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日子?”
刑术抬眼看着胡三千道:“安安稳稳,这样挺好的。”
“对呀,挺好的,以前我爸常说,他希望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但是被迫过上之后,发现并不适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开棺人就该做开棺人的事情,可是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谁还请我们呀,在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之前,大户人家请我们去一次,那就是一掷千金。很快就没有棺材了,没有棺材我们开什么棺?所以,开棺人迟早都会被时代淘汰,这就是事实,可是,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个老板要算计我们父子?不搞明白这一点,我死不瞑目。”胡三千掐灭香烟,“对不起,发了这么多牢骚,还没谢谢你带来的东西,你是我们胡家的恩人,我永远记得。”
刑术又从包里将钱拿出来:“这些钱是我的帛金,不要拒绝,收下,其中一部分算是我买货的钱,如果有不够的,下次补给你。”
胡三千拿着那纸包:“什么叫不够,多的都有了,你每次都这样,你是想让我胡家永远欠你的是吧?”
说完,胡三千笑了,刑术也笑了,随后刑术道:“我要去一次小北湖林场,这次的事情可能很棘手,我现在没法跟你详说,总之你给我配一点辟邪避毒的东西,还有,你记得把电话随时开机,不要断了电,我担心可能有事会请教你,不过就看到时候我运气好不好了,运气好电话也许有信号。”
胡三千使劲点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
胡三千拿着刑术空了的背包,转身从后厨上楼,去自己卧室中拿东西。
刑术站在那,倒了一杯酒放在胡德合的遗像跟前,又拜了拜。
很快,胡三千下来,将背包递给刑术,挠着头道:“我电话一直开着,放心,有事做,我当然高兴了,比你还高兴,以后要是有机会,出门的时候带上我,我不要钱的,我就希望有事做。”
“行,有机会肯定找你。”刑术笑道,“我该走了,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不远送了。”胡三千淡淡道,等刑术走出门之后,又点了一支烟,随后坐下来,扭头呆呆地看着父亲的那张遗像。
走出麻辣烫店之后,刑术站在那看着那个只会说那一句话的青年,忽然间觉得胡三千有些可怜,但这种可怜并不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而是因为他们被时代所抛弃了,历史的车轮直接从两父子的身体上毫不留情的碾压过去。
身为逐货师的他也是一样,虽然逐货师原本就不被人所熟知,但朝奉这一行当现在基本上也消失了,传统意义上的当铺也没有了,现在所谓的当铺都是小额贷款公司,也许以后有人再想知道开棺人、逐货师这些是什么,会干什么的时候,只有在某些书中才能看到了。
刑术回到车上之后,也没和两人说什么,径直开车到了说好的位置,等着阎刚。
阎刚也在几分钟后坐着出租车过来,但换了一身迷彩服,平常人穿着那迷彩服就像是街边等活儿干的工人,而阎刚穿着那模样就是个军人。
背着一个登山包的阎刚将包塞到后面放好,随后来到驾驶座上,松开手刹启动汽车的同时,说了一句:“我们被人跟了,一辆旧捷达,跟踪的人有经验,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而且这小子手快,胆子大。”
“什么意思?”刑术从右侧后视镜看着车后的位置,但并没有看到那辆阎刚所说的捷达轿车。
阎刚开车朝着前面走:“他至少有三套车牌,每次我停在某个地方办事的时候,他都会立即更换车牌,这说明他手快,胆子大是因为,如果他被交警拦下来了,事情就麻烦了,而且这个人对牡丹江的街道也十分熟悉,并不是那种靠着gps开车的家伙,很棘手,现在没跟过来,估计是换车了,我们得小心点。”
田炼峰转身从后面鼓鼓囊囊的行李缝隙中看向车后:“是什么人呀?是不是那个设局的家伙?”
“不知道。”阎刚摇头,也不断从后视镜看着后面,“我连他模样都没看清楚,只是大致判断是个年轻人,这年头,年轻人能有这样身手的人太少了,来者不善。”
刑术看着后面的贺晨雪道:“贺小姐,你怎么看?”
“不管他,我们走我们的。”贺晨雪淡淡道,“抓紧时间走,原本从宁安到小北湖林场不过一百公里左右,但我们要走的是林场的另外一头,到时候我们需要弃车步行,也就是沿着当年申东俊那些人所走的老路前进,这样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阎刚点头:“野外徒步,我和刑老板肯定是没问题,就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样?林子里面夜间最冷的时候,温度在零下三十度左右,不到一分钟就能把人给冻透了,你们要想清楚。”
贺晨雪不说话,她当然是没什么好说的,田炼峰此时有些不耐烦道:“阎王,你什么意思呀?我爸丢了,我就算是死也得去找呀!”
“那就行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阎刚稍微加快了速度,朝着老国道上面行去,而在他们车后几百米的位置,一辆现代轿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坐在车内直视前方的正是已经换了汽车的白仲政。
白仲政跟着刑术等人的车上了国道之后,将电话拨了出去:“他们走的是国道,不知道去什么位置,我只能一直跟着,但如果需要再次换车的话,我就无能为力了,我如果偷车跟踪,一旦失主报警,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电话那头的郭洪奎想了想道:“你不用跟太紧,就算是暴露了也没关系,你就说自己是个徒步冒险的,一口咬定不是跟踪他们,他们也拿你毫无办法。”
“是,我明白了。”白仲政挂了电话,稍微加快了速度,跟在另外一辆汽车后面,朝着刑术等人前进的方向驶去。
就当刑术等人驶过宁安,朝着小北湖林场方向前进的时候,天上突然间下起了大雪,大雪很快变成了暴雪,雪花每一片都如鹅毛一样大小,毫不夸张,但阎刚并没有停车等待,而是继续按照贺晨雪的指示前进,因为如果他一旦停下来,那么就会被直接困死在如今的这条小道之上,因为在这里,是不可能有人给你清雪的。
第二十六章:天怪
汽车在暴风雪中急速前进着,除了开车的阎刚之外,车上的其他人都是无比紧张。
坐在阎刚旁边的刑术不时侧头看着阎刚,因为阎刚没有开空调吹窗户,双眼一直盯着前方根本就看不到的路在前进,汽车也保持着的速度,没有减速。阎刚没开空调的理由很简单,在这种暴风雪下,如果开空调吹窗户,大片的雪花一旦融化,在车内外温差太大的前提下,被寒风不断拍打的前挡风玻璃就会结冰,很快前挡风玻璃就会模糊不清。
又继续前进了大概半小时左右,阎刚减速,将汽车停在了路边,随后盯着车载的gps道:“不能再走了,前面雪太深了,而且现在gps上面已经显示不到我们所在的位置了。”
后方的田炼峰探头看着,刑术将gps的画面缩小,看着他们距离小北湖林场的接待地还有至少十来公里的样子,而且按照最早的设想,他们也不能从接待的地方进入林区,因为太引人注目了,在这种风雪天来这里,难道说是来滑雪的?
“等风雪停了再走吧。”田炼峰抱着自己的毯子说,下意识看了一眼依然坐在旁边,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晨雪。
刑术看着阎刚问:“阎王,你觉得呢?”
阎刚看着前方:“两个选择,第一,等风雪稍微小点,还没完全停止的时候我们朝着里面走,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扎营休息,好处是,我们的脚印会被没有停止的风雪掩盖,坏处是,我们进入林区后温度骤降,会很危险,就算在帐篷中,没有热饮和热食也容易生病;第二,我们等风雪停止,在车内呆一夜,明天白天再出发,好处是我们白天行进,不那么容易被冻死,气温相对适合行走,坏处是,我们的脚印很明显,会留给跟踪的人,也会被巡林的人发现,怎么选,你们定。”
刑术扭头看着车后的贺晨雪:“贺小姐,你觉得呢?你算是本次的向导和负责人。”
贺晨雪慢慢扭头看着刑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密,如果无法保密,就算做到了其他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觉得还是选择第一吧。”
“会被冻死的。”田炼峰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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