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娴感激地望了一眼长公主,这解围的法子好,有了这会儿转移注意力的功夫,她自然就不会被烫到。
只是,没敬完茶,不能坐下,两人站在堂中央听着她们说话。
长辈说话自是不能打扰。
萧元河有些不耐烦,但是心里门儿清,他娘出声,肯定是有哪里不妥,这些后宅的手段就是烦人,害他站这让人当猴看。
他顺着母亲的话往下说:“舅母长年礼佛,二妹妹的字大有长进,若是能抄几卷经书,明日我定呈上去,宋贵妃宫里还有太后宫里也各送去一卷,方显得我们萧家的诚意。”
卫娴差点没憋住笑。
萧诗绘脸色难看,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你这孩子。”老王妃笑骂一句,慈眉善目,“抄经需心诚,一夜功夫,你让她抄三卷,传出去娘娘都说你敷衍。罢了,让你媳妇敬茶吧,省得你以为我老婆子欺负你的王妃。”
说了这么半天话,茶水也凉了,杯沿微温,卫娴双手稳稳端起,娉娉婷婷走到老王妃面前,“请祖母用茶。”
老王妃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已经凉掉的茶,浅抿一口。
凉掉的茶水自然没有热茶香。
秋日里的朝阳洒在堂前的粉紫重瓣木槿花上,花瓣上晶莹的露珠被晨风吹拂,轻轻滚落叶间,正堂里的气氛带着一丝不太亲昵的热络,敬完茶,收了见面礼,序齿见礼,互相认人,之后,卫娴示意尽圆捧上礼物,众人早就翘首以盼。
京中谁不知道卫家六姑娘不会女红,这会倒要看看她赠礼所用荷包是何等模样,闹笑话就有说头了。
卫府勋贵世家,绣品用料自然是上乘,给老王妃绣的抹额是百福纹的金丝秋锦款式,绣工了得,针脚细密整齐,另有一件外袍领子用的白狐裘,袍摆绣吉祥莲花纹,华美耀目。
送给几位夫人的小物件皆是精美,章显身份,给府里姑娘媳妇送的是荷包帕子。
小辈也上前来行礼,就连屋外几个小童也被抱进来认了人,奶声奶气说着吉祥话,收了装在荷包里的小元宝形状的喜糖和金果。
萧诗绘低头看着挑不出错处的帕子,咬了咬唇,这样轻盈的料子向来是一匹难求,实为贡品,宫中赐下之物,显示皇家对这桩婚事的看重。
卫六是怎么讨到萧元河的欢心?
从赠礼上挑不出错处,众人悻悻然说些别的闲话。武威王借口军营有事,先走了。王妃也以要准备进宫为由先行离开。
老王妃将卫娴召到跟前,指了指桌案上的那摞家训和账册,“福王妃刚嫁进来,有诸多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问你大弟妹,另有这些账册是往年公中与福王的往来银钱名目,福王既已成家,当要立业,你就要操持一府庶务,有不懂的就来问问你四婶婶。”
说着,她又笑道:“还有那些田庄铺子的掌事都是你婆婆挑的可靠人,你只管用就是了。”
示意嬷嬷亲自将家训和账册都递到卫娴手中。
“是,祖母。”卫娴蹲身行礼,刚想伸手,却接了个空。
旁边萧元河接了过去,咧嘴一笑,“祖母,这些就归我好了,王妃年轻,还要再学学,您是要每天教教,还是定个章程,我现在无差事,正好熟悉熟悉庶务。”
老王妃目光一沉,转瞬又笑意盈然,“说的孩子话,哪家是爷们掌府内庶务?你若是没差事,回头让你张舅公在军营里寻个缺,你是萧家的子孙,自是要去军中历练,即便不上战场,也断不能再如年少时一般,整日在街上纵马高歌。”
卫娴偷偷看了萧元河一眼,他也正好看过来,她瞬间就懂了他的心思,开口温和接话:“祖母放心,自然不会再那般不着调,往后夫君会在府中静修学问,哪能上那刀剑无眼的军营,太后娘娘必不会同意。”
萧元河听她如此说,唇角不由得勾起。和聪明人成亲果然省去不少麻烦!
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老王妃淡淡扫了卫娴一眼,卫娴温柔一笑,端庄娴静,让人查不出半点错处。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看她的目光也不太一样了。
“既是要修身养性,那就去国子监,因你大婚耽搁了,如今正好有王妃陪着你娘,你大了,也该担起一府之责。”
“那是自然,我回府就办,福王府中的下人也是时候提提精神了。”萧元河应对自如。
老王妃垂眸打量他。这小子警惕得很,福王府看似像筛子,实则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去的地方无非是不重要的所在。
“你府里的人你自己拿主意,两府隔得远,我也不愿意折腾人,福王和王妃每月初一十五过府请安也就是了。”
搓磨卫府的丫头片子没什么意义。
卫娴有些意外,就这么轻轻放过?她还做了准备今天会被立规矩一整天,连护膝都带了。
她转头看尽圆,小丫鬟笑眼弯弯。
本以为是鸿门宴,谁知道是个示弱局,卫娴也笑了下,以为自己是过度紧张。初一十五来两次好像也不是不行。
临近午时,老王妃没留膳,两人告辞离开,走的是青石路,两边花树绽放,烈日炎炎,仆婢们用井水浇灌着木槿花。
“今天还挺顺利的,回去的时辰还这么早。”卫娴没话找话。看见萧元河满脸严肃,薄唇紧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怎么?”
“我总觉得今日老王妃是有意拖住我们。”
从进入正堂到现在离开,整整两个时辰,他有些担心还在福王府的六皇子。
昨日他们大婚,来客众多,本就担心有人混入其中没有离开,早晨他又不得空闲,也不能怪他多想。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本来卫娴还想去慢慢散步回去,认认路,看看往后过来是坐马车还是坐轿子。
“刚才提到国子监,你可想好了怎么推脱?”
叫他去国子监还不如去军营呢。
“刚才你不是挺会出主意的?”卫娴扬眉,“宫中需要经卷。”
“抄经?”倒也不是不行,六皇子还需要一个多月才清完余毒,他留在府里正好。
虽然心里同意,面上却不显,“你觉得抄哪部经书最好?”
“自然是越心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