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距离进学,整整九年。
“不是参加了三次,而是落第三次。”赵信苦笑,“当年就有秋闱,我自信满满以为能一举夺魁,却失望而归。”
“那时虽失望,但也不绝望。毕竟我还小,磨练不够。三年后再战便是。”
“三年后我又落榜了。可我也有借口。我中暑了,状态不好,考试时昏昏沉沉的,能答完卷子就不错了,还指望什么中榜?”
“可三年后,我再落榜,却没有借口可找了。”
“我没有生病,我字进学后磨砺了整整六年。这六年我声名远播。”赵信转着手中的酒杯,视线缥缈,似乎回到了最痛苦的那一年。
余柏林能想象得到赵信当时的迷茫和绝望。
赵信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第一首诗传遍京城之时,他不过七岁而已。
只七岁,便以诗才闻名。
十一岁,以案首进学。
同年,诗集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并且渐渐在外地也有了名气。
可之后,赵信却连番落第。
若是科举落第,赵信还能安慰自己。科举落第的才子大有人在,不用着急。
可他连举人都没考上。
秋闱都落第了。
这对一贯骄傲的赵信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可我诗词写得好啊。”赵信笑道,“我想,要不要走上李湘陵的路子,成为风流才子算了。反正我家也不差钱,也不差走上仕途的人。养一个不走仕途的浪荡才子也是养的起的。何况我的诗也值不少银子呢。”
“可子诚兄你坚持下来了。”余柏林道。
赵信点头:“是啊。秋闱放榜之日,我烂醉一场,然后在家里躺了几日。家父看不惯我浑浑噩噩的样子,便让我出外走走。”
“我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看到了这棵枯黄的树苗,听着小贩说救不活了,只能拿回家当柴烧了。”
“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开口将它买了下来,种到了院子里,浇了水。之后就没管它了。”
“我继续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有一天,下人突然对我说,少爷,你种的梅树活了,发新芽了。”
赵信笑道:“我就去看了看这棵梅树。唉,真发芽了呢。明明要被当柴火烧掉的,怎么就发芽了呢?于是我就回去继续读书去了。”
“然后子诚兄就考上亚元了。”
“是啊,然后我就考上亚元了。”赵信大笑,“可惜解元被你拿走了。你看,这梅树不但没死,居然还开花了。红彤彤的,挺好看的。”
“确实挺好看。”余柏林点头。
赵信说完这一段往事之后,便和余柏林、卫玉楠聊起了风花雪月,还乘兴做了几首赏梅的诗词。刚才的压抑似乎只是错觉一般。
赵家几位长辈都在上班,待日落西沉,他们下班之时,余柏林和卫玉楠已经离开,因此余柏林并未能得以拜见。
离开赵府,余柏林坐在马车上,撩起马车车窗遮风的厚厚的布帘子,看着越来越小的赵府大门,叹了口气。
赵信今天邀约,并非只是感叹梅花开了,感叹当初的落寞和坚持。
他是拐着弯用自己的经历,给余柏林当前车之鉴呢。
赵信估计从谁那里得知自己会参加下一届会试,怕自己前面的科举之路太过顺畅,若是这次失利,甚至连续失利,会成为下一个李湘陵。
当年李湘陵也是院试乡试连续第一,志得意满的参加会试,结果接连两次不中后大受打击,从此放浪形骸游历山水花丛之间,专心诗词之道,再不管科举文章。
赵信不能明着劝说。
科举这个事,是要看运气的。
说不得余柏林下次真能中,也说不得余柏林再下次能中。
赵信只是余柏林同辈的朋友,他跑去跟余柏林说,你要是屡试不中也不要心灰意冷之类的话,那叫缺心眼。
这是诅咒呢还是对人家没信心呢?
可赵信又担心余柏林期望太高,到时候失望太大。甚至因为现在期望太高,太过骄傲,被之前的名声遮住了双眼,不能静下心做学问。
趁巧他种的梅花开了,便邀请余柏林赏梅来了。
余柏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长得一副让人很担心的样子吗?”
不只是赵信,张岳和陈磊也分别多次来信,劝说余柏林戒骄戒躁,平心静气。两位老师对余柏林的学问了解更深一些,他们对余柏林说,若能正常发挥,会试应当没问题。但若余柏林这一年不安心复习,就会落榜。
而如果已经尽全力之后仍旧落榜,那只是运气不好,再战便可。科举路上考个三四次、甚至十几次的人还少吗?
总而言之,尽人事,听天命。
估计是余柏林身体年纪还小,又没有长辈在身边管教,无论师长还是同辈好友,都对他多担心了些。赵信之后,卫玉楠又邀请余柏林进府一聚,也从自己的经历出发,侧面劝说了一次。
余柏林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感动。
他与这些人认识时间并不长,却能被人放在心上。
余柏林想了想,提笔写了两首诗,附在信中,寄给两位老师和两位好友。
两首诗都名为劝学,其一曰:击石乃有火,不击元无烟。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万事须己运,他得非我贤。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其二曰: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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