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 / 2)
夏侯惇张了张嘴,他的目光有些发呆:“先生,你……”
“我没事,生死有命,这是别告诉主公。”戏志才抬手轻轻拍了拍夏侯惇宽阔的肩膀:“我不想让他失望。”
“主公怎么会失望?”夏侯惇深深地皱起眉头。
夏侯惇和曹操的关系不仅是上级和下属,他们还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从小一同长大,彼此厮混了多少年。所以夏侯惇比其他人都要了解曹操,几年之前曹操满脸兴奋地把戏志才引荐给夏侯家两兄弟的时候,夏侯惇就知道,这个神色苍白脸上带笑的年轻人很得曹操的看重,还不是一般的信任。
当时夏侯惇颇为忧虑,因为戏志才看起来就是个短命相,还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完全观察不出哪里有才华,活脱脱一江湖骗子。不过很快戏志才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并没有辜负曹操的信任。这么多年来,曹操的势力慢慢壮大,他手下先后云集了好多有才华的谋士们,从寒门士子到世家子弟,老的年轻的,画风迥异应有尽有,但能被称一声“先生”还始终得到了所有人尊敬的,就只有一个病歪歪的戏志才。
曹操是真心希望戏志才健健康康的,如果让戏志才康复的代价只是三年的修养,夏侯惇相信曹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我知道啊。”眼看夏侯惇还想劝自己,戏志才赶忙说道:“是我自己不愿意。与其去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把握住现在,主公等不了三年,我也等不了,只能尽量多地安排后事吧。”
这种话戏志才说得轻描淡写,夏侯惇却觉得惊心,他真没想到戏志才的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还有别人呢。”夏侯惇尽量把话说得十分婉转:“当然先生是不一样的,但是别人也可以……哎呀我不太会说话,总之身体要紧啊先生。”
戏志才看夏侯惇抓耳挠腮满脸着急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多谢将军提醒,我明白了。”
夏侯惇看出来戏志才不想再讨论下去了,只得终止了这个话题。
戏志才跟夏侯惇随便聊了两句便要告辞离去,他刚从庐江回来,一路舟车劳顿,身子骨快到忍耐的边缘了,得先睡上一觉好好补补气血。看着戏志才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夏侯惇也不打算继续留他了,分赴下人给戏志才熬补汤,然后赶紧催促他去歇息。
戏志才拿出张药方递给仆人:“熬这张,这是华神医为我新开的药。”
夏侯惇目光中有诧异的情绪一闪而过,要知道戏志才以前可是最烦吃药的,所以曹操才把药换成了补汤。没想到固执的戏志才出门一趟竟然转性子了!神医真不愧是神医啊!
“先生喝了药早点休息吧,主公临走前特意嘱咐我了,这段时间不让先生操心。”不管怎么说戏志才肯自主吃药了那就是好事,夏侯惇满意地笑了笑:“我就不打扰你了。”
“将军等等。”戏志才叫住了夏侯惇:“我喝完药就走,还请将军帮我派量马车。”
“不行!”夏侯惇断然拒绝道:“孟德让你在徐州老实待着!”
“将军以为我是去找主公的吗?”戏志才失笑,他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主公怕我去找他是因为他不想我劝他。”
提起打徐州的事情,夏侯惇也很心塞。兖州刚刚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努力把吕布赶了出去,现在兵疲马乏,最是需要休生养息的时候。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根本没人劝得住曹操,这仗他必须打。赢了还好,能起到威慑群雄的作用,令人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输了,连番的征战便会拖垮兖州,那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在得知曹嵩身死的那一刻戏志才就知道一切都脱轨了。不过无所谓,所谓谋士就是跟在主公屁股后面收拾残局的,既然曹操想打,那他就放手去做,哪怕把天捅了个口子,他戏志才也不过是去补个天而已了,大不了把命搭上。
而且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呢,徐州这仗虽然艰难,也不是不能打,只需要……
戏志才眯起那双秀气狭长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吕奉先是本初公主张收下的,他背叛的也是本初公,若是本初公任由他逃去了徐州东山再起……那他袁家的脸要往哪里搁呢?”
戏志才轻描淡写说的一句话,让夏侯惇硬生生听出了蕴藏其中锋芒微露的无限杀机,他目光一亮,急忙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要去冀州一趟。”戏志才用手帕捂着嘴唇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吓得夏侯惇赶忙帮他顺了顺后背。喘匀气息后戏志才冷冷说道:“谁知道吕奉先反叛的事情有多少是在本初公的算计之中?他想挑的我们兖州与徐州相争,好坐收渔人之利,我便偏要扯他一同下水,谁也别想摘出去。”
袁绍当初故意引了吕布入局,为的就是削弱曹操日渐壮大的势力,兖州内乱的结果虽然是多方共同努力的结局,但其中推动最大的是袁绍无疑,这一点兖州的高层们都心知肚明。然而大家虽然愤怒,却没人能抓住袁绍的把柄,也就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就算曹操抓住了袁绍坑他的证据也没什么用处,短时间内曹操不能跟袁绍分手,他还得继续忍受这位老大哥的猜疑和嫉妒,直到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脱离甚至直接吞并他。
但忍受归忍受,什么都不做一味地装鹌鹑也不是曹操的风格,他没等戏志才就去了徐州,除了不想带着他颠簸打仗让他的病情继续恶化外,还有两个理由:一是不希望听到戏志才劝自己罢手,二是希望戏志才做点什么来弥补已经被扭到劣势的局面。
事实证明戏志才和曹老板当真心有灵犀,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明白彼此的含义。
“只可惜了我们实在分不出精力对付庐江……”戏志才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
“庐江?”听到戏志才的话,夏侯惇挑起了刀锋般的眉毛,他摆手笑道:“陆季宁身死,留下刘正礼龟缩一郡之地,旁边尚有袁公路虎视眈眈,他不足为惧啦。”
不知想起了什么,戏志才的眼角晕开了一层淡淡的笑意,他点点头似是同意夏侯惇的看法:“嗯,你说得没错,刘正礼确实不足为惧。”
我忌惮的是另外一个人。
虽然在得知曹嵩死在了徐州境内、且身边还遗落了徐州牧的令牌后,刘备就知道事情要完蛋了,然而听到曹操带着大军默默地开到徐州境外的时候,刘备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和袁术的撕逼还没结束呢,又来了个曹操,刘备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干脆开门投降算了,双线作战,两边还都是精兵强将,自己带着不足两万的兵马抵抗了这么久……这仗简直没法打了。
张飞和关羽都不同意投降。张飞气哄哄地说道:“当年虎牢关外一战,我还以为曹孟德是个多么明事理的人,结果今天一看竟然也是个头脑不清楚的。也不想想我们对付袁公路就够头疼的了,怎么会去杀他爹?我们甚至连他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也别这么说,毕竟是父亲无辜横死,孟德公这般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刘备长叹一声,扶住了额头:“也怪我识人不清……”
“早说了让哥哥你别相信那吕奉先!他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现在好了吧,引狼入室了吧?”张飞气得直跺脚:“我这就去把那厮杀了!将头颅送给曹孟德让他出气!”
“你回来!”刘备无奈训斥道:“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关羽则一把握住了张飞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三弟你且听大哥如何说。”
张飞满脸不情愿地坐回了座位上,他梗着脖子问:“那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投降?”
刘备思考了半天,终于咬牙说道:“这仗不能打,袁公路那边尚未解决呢,我们手中的兵力不足以双线作战,这样吧,这边你们先顶着,我亲自去找孟德公说明情况。”
刚刚坐稳的张飞猛地站了起来,他冲到刘备身前急忙说道:“不行!大哥你不能去啊!”
关羽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兄长,此事不妥,若要赔罪,只需修书一封说明情况便好,没必要亲自前去。”
刘备摇了摇头,苦笑:“孟德公的父亲毕竟是死在徐州的,这事我也有责任,只写信恐怕诚意不够。”
张飞还想反驳:“可是谁知道曹孟德会不会——”
“三弟!”刘备长叹一声:“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抓不出凶手,不给孟德公一个交代,我怕最后倒霉的会是徐州百姓啊!”
张飞想破了头也找不到其他的解决方法,最后他干脆一甩袖子,满面怒容地跑出了营帐。
“大哥,我去看着三弟,让他别乱来。”关羽对刘备说道,在刘备点头之后,他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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