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挽天倾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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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天宝十三年九月初五,钜鹿郡邢州城。

便在李隆基接到十万幽州军入寇河东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建宁王李倓带着三十骑建宁铁卫,南下赶回了钜鹿郡的战场前线。

纵然河东形势已经急如星火,京畿道和长安城的防御极度空虚,但想到李倓马上就要到了,李隆基还是决定先料理了李倓这件事,再立刻返回长安。

李隆基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八百里加急传令到太原,让杜乾运一定要守住太原,尽量在太原拖住幽州叛军几天;又传令长安禁军,京畿道驻军加强防守,整顿武备,朔方军、河西军、陇右军火速回援京师,回纥能和就赶紧和了。

如此安排,想来应该能确保长安万无一失吧?

在这位大唐皇帝的心里,还是将李倓的威胁,看得比幽州叛军还重,毕竟就目前的战局来看,此次安禄山的叛乱,是绝不可能成事的,也就是威胁不到自己的皇位。

至于因为自己十多年来不理朝政,又过分宠信安禄山,以致有此大叛乱,整个河北道被打了个稀烂,现在河东道也是战火处处,不得战火还要打到京畿道,打到长安城下去。

自己这古往今来,所建功业第一的圣君颜面;这无比繁荣、富足、强盛的盛世景象也都成了泡影,将来史书斑斑,也不知道会如何评价自己?

这些个思量,李隆基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什么都得先保住皇位再,保住了皇位,自己还有六十年的寿命可活,重新励精图治。慢慢将这个污抹去,也未可知。

但若是被李倓夺了权,自己在青史上的名声,就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而且重要的是朕,最看重的还是这个皇位。这个无上的权位,整个天下,都由朕一言而决,用人行事享乐完全按朕一人的心意来,这种掌控天下,掌控一切,享受一切的最高权利的滋味,一经品尝,就再也舍不得放下。

所以李倓这个大威胁必须除去。他若肯乖乖就范,朕也不愿意做得太过,毕竟李倓也是有大功于▲◆▲◆▲◆▲◆,m.▲.co≦m朝,毕竟他的师父也是有大恩于朕,毕竟现在李倓在京畿道,特别是都畿道有着无比崇高的声望,杀了他,未免不会生出乱事。就让他和太子一样,在朕的眼皮底下。圈禁起来吧。

不过虽对李倓有诸多忌惮,但其实在内心深处,李隆基对怎么拿捏李倓,还是充满信心,毕竟这个孙子是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他长大的,至纯至孝。重情重义,心思单纯且刚烈,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孙子当中,朕才对他最喜欢。在萧去病未来之前,其他孙子大多都被圈在百孙院,却只让他跟在朕的身边,而且在飞龙禁军中担任职务。

李隆基相信在这个时候,李倓是一定会束手就擒,甘心交出天策府和四海商社的所有权利,跟自己回长安的,而且事实也确实如自己所想,一份敕令过去,他就只带了三十名亲卫,马不停蹄地穿越幽州军的封锁,前来见驾。

呵,三十名亲卫……

在李隆基有些焦急,又有些得意的等待的时候,李倓一行六十多人,抵达了李隆基所在的邢州城外,离城门还有还有三里远,李倓便被龙武禁军拦住了。

三百龙武禁军早已在此等待多时,一名军官和一名宦官缓步向前,那军官正是龙武卫将军李宜德,李隆基还是临淄王时的左右保镖之一;那宦官正是内供奉孙六,也是萧去病的孙大哥。

孙六孙大哥躬身向李倓行了一个礼,脸色有些尴尬,看李倓的眼神也有些闪躲:“建宁王,陛下有令,只让你一人前往见驾,现在跟我们走吧。”

此时李倓还有身后三十骑建宁铁卫,三十二骑飞龙禁军都是全身浴血,疲惫不堪,一听皇帝如此安排,后面三十骑建宁铁就嗡的一声低声叫嚷起来,面面相觑,什么的都有。

倒是李倓气定神闲地带头翻身下马,拍了拍其中一名和他身材差不多的建宁铁卫的肩膀,低声安慰道:“都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李宜德看着李倓以及身后六十多人,浑身的血迹,一脸的风霜,以及一百多匹战马都被汗打湿了,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都是日夜兼程赶路,而且路上与幽州游骑多次交战,想到李倓如此为国浴血拼杀,又想到李倓之后的下场,他也是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道:“建宁王,陛下已经等你多时了,这便随我等前往见驾吧。”

李倓于是便重新上马,随着一百多名飞龙禁军以及五名宦官往城门赶,他的部下,三十名建宁铁卫,则被带到了龙武禁军的军营。

半路上,孙六看他一身血迹,便道:“建宁王,要不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

“不用了,陛下不是已经等候多时了吗。”李倓淡淡道,骑在马上的孙六突然间有些恍惚失神。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又不出来,便在孙六微皱着眉头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邢州府衙到了。

李倓再次被拦下,然后便在李宜德、孙六等五名宦官,府衙门口的十名亲卫的监督下,解下兵器,并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搜身检查,这才跟着李宜德、孙六进到府衙之内,见到了大唐皇帝李隆基。

在李倓未来之前,李隆基是有些焦虑,又有些得意的,焦虑是因为长安的形势,得意是因为自己吃准了这个孙子的性格,轻而易举就解决这个大威胁,心中都忍不住喝起彩来。

可是现在看到李倓全身血迹斑斑,一脸风霜一脸疲惫的样子,即便是深晓天家无亲情的李隆基,在这一刻,也忽然在心里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忍了。

仔细想来,自己这个爱孙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他实在太过优秀,太过忧国忧民,威望太高,掌握的资源和权利太大,同时又太想做事,让朕这个皇帝不得不忌惮万分……

也罢。收了他的兵权,将他圈禁几年,等朕彻底消化天策府这股力量之后,倒也不是不能再将他放出去,只不过这根线自己得随时拉紧了……

李隆基甚至开始想,李倓不是萧去病这个神仙弟子的亲传弟子么,若是他能活过朕的寿命,等朕仙逝之后,便让李倓继位好了。

“臣建宁王李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刚满十九岁的少年,碎步急趋来到李隆基面前,躬身行礼,口称万岁,态度恭敬极了。

御座上的李隆基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个孙子,眼中露出温和的笑意:“建宁王快快平身。”

“不知陛下急急召臣过来。所为何事?”李倓抬起头,非常随意扫视了一下四周。

这座府衙宽敞庄严。李隆基高坐正堂,身后是高力士侍立,大堂的两侧站着几名跟随李隆基同来的大臣和武将。

有杨国忠,陈玄礼,羽林大将军韩休珉,金吾卫大将军长孙全绪。左飞龙军使柏欣,还有三名气息内敛而绵长的武林人士,大概便是杨国忠请来唐门高手吧。

李隆基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首先这个李倓表现得太沉稳淡然了,一也不急。这不像李倓的性子啊;

再有,他看眼前这个李倓,总觉得他的身形和气质,更像另外一个人,可是像谁却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第一句是行礼,自然是自称臣,口称陛下,第二句便是正常话,先公后私,他难道不应该叫自己皇阿爷的吗?

总之,就是很奇怪,很别扭的感觉,李隆基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后露出慈爱的笑意:“倓儿你浑身是血,可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幽州逆胡的骑兵?”

“一路遇着七股哨骑,两座军营,三支数百人的骑兵分队,臣都击而破之,一路杀过来的。”

李隆基头:“倓儿吾家麒麟儿,朕急急召你前来,就是知道你太英勇善战,喜欢冲锋在前,皇阿爷怕你会受到损伤,故此皇阿爷想让你留在阿爷的身边,随朕回长安去。”

这话的隐晦,但李倓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不用朕把话的太明。

然而下一刻,李倓的反应却出乎了李隆基的意料之外,他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竟然带着轻视和嘲讽的意味,然后毫不留情道:“启禀陛下,臣冲锋陷阵,平定叛乱,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今天下危急,社稷倾颓,百姓涂炭,安贼十万大军已破河东,不出旬日,兵锋便可直至长安,臣请陛下任命臣为征讨元帅,范阳、平卢节度使,河北道采访使;任命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南霁云为河东副节度使,速速平此叛乱!”

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这个孙子竟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竟敢明目张胆地为自己索取权力!

征讨元帅,范阳、平卢节度使;河东节度使李光弼虽出身陇右河西朔方军,但若因他而获得河东节度使之位,而且还曾是王忠嗣的部下,定会对他马首是瞻,加之河东副节度使南霁云又是天策府大将,河东镇就几乎也是你李倓的了。

如此你李倓身兼三镇节度使,加上天策府的二十多万兵力,再加上四海商社的巨大财力,再加上东海舰队,南海舰队也实际由天策府控制!

你李倓想做什么,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这个时候,李隆基之前的那一丝不忍心,也仿佛如烈阳下的一滴露水,瞬间消失不见,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放肆!建宁王你敢这样对朕话!你真是越来越不懂得规矩了,这样吧……”

他话还没完,面前的李倓就瞬间在自己眼前消失一般,然后又瞬间在自己身侧出现。包括李隆基在内,整间府衙之内,二十几号人,没一个人看到他是怎么移动的,仿佛瞬移一样,近身到李隆基两尺之内。那种强大无匹的威压感,第一次让李隆基感到一种无比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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