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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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苇青低垂着眼,恭敬地应着程老夫人道:“孙儿能够活着回来,全靠着他们一家人的悉心照料。祖母应该还记得,孙儿以前的身子弱成什么模样了,连太医都说,孙儿再不可能活到成年的。倒是在雷家那几年,孙儿竟一次也没有病倒过。”

其实这并不是实情,江苇青刚到鸭脚巷时,可是三天两头生病的。

雷寅双略带奇怪地看了江苇青一眼,却是忽地就感觉到,周围的氛围似乎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她往四周看去,就只见周围那些原本落在她和江苇青身上的眼,这会儿竟全都带着某种古怪的探究,落到了程老夫人的身上……

瞬间,雷寅双就发现,原来这京城里,像她一样有着“巨大脑洞”的人,竟是不在少数!

且不说堂堂一个世子爷是如何被人从那深似海的侯门里偷走的,只江苇青这么一句“无心”的话,就叫众人心里演绎出无数的默剧来——金尊玉贵的侯府都养不住的孩子,居然在那缺吃少穿的乡下茁壮成长着……其中的奥妙,想想都叫人忍不住一阵激动……

显然那程老夫人也是个“脑洞”发达的,不待别人含着深意的眼看过来,老太太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她到底是长辈,且江苇青的话表面听起来没一点毛病,只能叫她冲着江苇青一阵干瞪眼儿。

程老夫人沉住了气,没有当场喝问江苇青,那江氏却是没能沉得住,猛地喝着江苇青道:“你什么意思?!”

江苇青还没接话,孙莹已经抢过话头拦着她母亲笑道:“都说经一难带百灾,表弟这是因祸得福了呢。”说着,过去扶着她母亲的手臂偷偷拧了她母亲一下。

见孙莹向她使着眼色,江氏只得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孙莹回头看着江苇青柔软地笑了笑,江苇青则还了她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这微笑落进雷寅双的眼里,忽地就叫她想起他的那个诨名来:“月孤城”。他这微笑,就像那月光一般,看着有点像阳光,到底少了些温度……

感觉到她的视线,江苇青扭头看向她。明明还是一样的微笑,明明连他唇角上翘的弧度都不曾变过分毫,偏那笑容里忽然就多了些温暖。

二人这般对视时,雷寅双忽然感觉到前方有股不善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蓦地一抬头,便和那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孙莹撞了个正着。

孙莹看着她一眨眼,那神色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友善,冲着雷寅双露出一个我见犹怜的柔弱笑脸。

雷寅双也看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咧开嘴,回应给她一个傻白甜的笑容。

要说雷寅双这孩子,天生一副长不大的幼猫性情,对一切新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在她进京的头一天,那宋三儿就给她敲过警钟,说这京里的女孩子们心思如何活络,表里如何不一。宋三儿的话,原不过是想提醒雷寅双不要上当的,她却是不知道,她的那番话在雷寅双那里几乎起了反作用。虽然人人都说江河镇不过是个小地方,雷寅双却认为,人就是人,人的本性到哪里都一样,因此她很好奇,京城人算计人的手法,会跟江河镇上的人有何不同。何况,就像她常跟三姐她们说的那样,她一向都认为,在别人证明自己不可靠之前不该随便怀疑别人的善意,所以她很愿意给孙莹一个机会。

遗憾的是,事实却证明了,这孙莹果然如江苇青所说的那般不可靠。

虽然很遗憾没能交到一个朋友,雷寅双却并不觉得可惜,至少她还能把这表里不一的孙莹当个有趣的观察对象,好让她验证一番京城人和江河镇上的人到底有多么不一样。

而这孙莹也果然没有辜负雷寅双的期望。既便她努力在雷寅双的面前装着个“我俩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友善模样,可在雷寅双那如猎人般敏锐的洞察力面前,她那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纡尊降贵”,到底还是露出些许痕迹。几乎都不用开什么“脑洞”,雷寅双就能猜到她此刻对她的定义:一个没见识的乡下人,偏还要出身高贵的她来弯腰俯就!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纡尊降贵来俯就自己,但对于这样一个送到眼前的娱乐,雷寅双再没有不乐意配合的道理。于是,她便顺着孙莹心里对她的定位,干脆装着个受宠惹惊的模样也反黏了过去。

果然,她这里才刚表现出一副天真好骗的模样,那在孙莹眼底压着的轻蔑立时就控制不住地浮上了表面。就拿她给雷寅双说了一个在京城流传了多年的老笑话一事来说,许她原没有什么恶意,不过是下意识里的不走心,却已清清楚楚表露出,在她心里,雷寅双就只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便是一个已经再不会有人发笑的老笑话,哄她已经足够……也亏得雷寅双有一张说书先生的嘴,把个人人皆知的老笑话给重新演绎成了一个新笑话,才没叫她在太后面前出了丑。而不管孙莹此举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给雷寅双讲了这么一个已经不好笑的老笑话,却是没给雷寅双带来什么影响,倒叫京城里那些和孙莹不和的女孩子们,暗地里把她给嘲笑了一番。

所以说,如果说太后把雷寅双当作是江苇青的一件小玩具,那么,其实也可以说,雷寅双也把孙莹当作她的一个小玩具了。

*·*·*

显然自江苇青“走失”后,太后果然是不放心江家人了,远远看着江苇青给程老夫人敬过酒后,便立时催着宫中女官过去把江苇青又给领了回来。

这一回,江苇青则是再没那个机会黏着雷寅双了。他们才刚回来,花姐便把雷寅双叫了过去,将她介绍给了安国公夫人以及原应天军的那些女眷们。

江苇青不知道花姐知道不知道雷寅双的真实身世,但他听天启帝说过,似乎雷寅双和她那个亲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不免有点担心,怕其中会有人识破了她的身份。只是,这会儿那边女眷们相互叙着旧,他一时也找不到借口过去……

就在这时,那和天启帝一同打下江山的天启军元老家的姑娘小姐们,都结伴过来给太后敬酒了。而敬完了太后,这些小姑娘在靖国公府大姑娘许丹阳的率领下,竟是不惧他那笑容背后的清冷,硬是把他给围上了。江苇青不太乐意地看向太后,偏太后没明白他意思,竟笑道:“难得这一次,又是你姐姐妹妹们敬的酒,今儿就许你多喝几口。过了今儿,你再想喝也不让你喝了。”

江苇青无奈,只得举着酒杯和众人一阵应酬。

只是,他心里到底记挂着雷寅双,于是,于应酬间,便抽空往雷寅双那里看去,却是这才发现,雷寅双已经回到了她的席位上。而且,此刻她那席位周围也围满了人。

原来应天军女眷中的小一辈也和天启军女眷中的小一辈一样,给太后贺完寿后,便围在了雷寅双的身边。

而,江苇青却是又于这群人中间,意外地看到一些天启军出身的女孩子们——比如,那占着八侯之首的、安远侯府上的大姑娘石慧,和长宁长公主的小女儿苏瑞。

之前雷寅双就告诉过他,她和石慧认识的经过。江苇青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看到石慧居然也夹杂其间,不由就看着石慧微眯起了眼。

他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忽地就叫石慧后背一阵生寒。石慧扭过头来,恰正好和他的眼撞在一处。于是二人一阵默默对峙,直到又有人来给江苇青敬酒,他才不得不收回目光。

石慧则微微一笑,扭头对雷寅双说了一句什么。

雷寅双哈哈一笑,答了她一句什么。然后,围在雷寅双周围的人,全都和雷寅双一样,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江苇青,雷寅双还冲着他咬着舌尖做了个鬼脸——显然,她是在众人面前打趣着他。

看着雷寅双扭过头去,又继续和她的那些新朋友们说着话,江苇青蓦地一阵失落——原来,果然便是没有他,她也能活得很自在。

*·*·*

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时辰一到,便是平民出身的太后再怎么爱个热闹,这场赐宴都不得不按时结束了。

等雷寅双和花姐出得宫门时,就只见她爹雷铁山早已经在她家的马车旁候着她们了。虽然雷爹才刚一入朝,便已经隐隐被那些原应天军旧属们奉为首领了,可女眷们却是今儿头一次见到当年的“雷将军”,免不了一个个又红了一回眼圈,彼此约定了来往拜访的日期后,众人这才渐渐散了。

花姐和雷爹跟人寒暄道别时,雷寅双则扭着脖子一阵东张西望——从宫门外的热闹,不由就叫她想起那宫门小抄来。她很想知道,那些靠写宫门小抄发财的人,是藏在哪里偷偷做着记录的……

她正张望着,忽然有人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要不是她武功扎实,不定就得被那股怪力给拉得一个趔趄了。而只单凭着这股怪力,都不用低头,雷寅双就已经认出,这拉她的孩子,是长宁长公主家的小女儿,苏瑞小朋友。

话说那长宁长公主育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像爹,走的是文人路线,这小女儿却是像娘,天生传了长宁长公主的一把子怪力气,常常是一个不小心就弄哭别的小姑娘。当苏瑞小朋友被她母亲带过来结识雷寅双时,小姑娘原还有些害羞,也怕自己的力气会吓到雷寅双。不过当她发现,雷寅双的力气似乎比她还大时,小姑娘的眼立时就变成了星星眼。

这会儿,苏瑞就正以这样一双星星眼在看着雷寅双,“姐姐姐姐,我能去找你玩吗?”她一边说,一边扯着雷寅双的手摇着。

若换个别人,不定就得被小姑娘的怪力给摇倒了,雷寅双却依旧稳稳地站着,对苏瑞笑道:“可以啊,”又道,“你不是还答应要教我骑马的吗?”

她话还没说完,苏瑞小朋友就一阵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跟逸表哥已经先说好了。逸表哥说,你是不想我难过才答应我的,既这样,还是叫逸表哥教你吧,事情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的。”

雷寅双:“……”

自打拜会过江家老太太后,她就只顾着跟那些新朋友们聊天了,都没注意到,江苇青什么时候跟苏瑞说过话的……

话说因为今儿是太后的生辰,国宴后面自然还有家宴,所以江苇青和临安长公主一家都被太后留在了宫里。

雷寅双正和小苏瑞说着话时,忽然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叫着:“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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