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两个人的眼泪,竟然同时滚落下来。
“姐……”朱小万猛然抱住她的腰,像是要掩饰这样脆弱的一面,免得被人看到,但心里确实像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那种悲痛突然迸发出来,难以克制。
桑槿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弟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唯一的,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丁当……真的是你吗?”
朱小万没有回答,把头埋起来,把眼泪藏起来,心里始终有个声音,不能让她看到,她会骂他幼稚。许久,才闷声回了她,“你不是做过实验确认了吗?流了那么多血。如果不是你在,我应该早就去做老爸老妈的电灯泡了。”
桑槿破涕为笑,他说话怎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总是让人啼笑皆非。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她怕情绪太激动对他头部的伤恢复不好,把他扶起来,让他半躺在床上,她重新在床沿坐下来。
两个聊起分别后各自的经历,最后又无可避免地聊到了丁家灭门血案的遭遇。
“妈妈她……救了我……”朱小万声音不由自主地哽住,那是他永远也不敢再去回想的经历。
大概是从小被家人宠爱的缘故,他是一个晚熟的人,六岁的他,每天想的还是怎么偷吃到被他老妈藏在橱柜里的冰糖雪梨。丁家出事的那一天,姥姥生病,咳嗽,他知道妈妈炖了冰糖雪梨,他去厨房里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回客厅。他站在客厅门口,看到有人蒙着面用刀在他妈妈身上乱砍,就像剁砧板上的肉一样,那个人在他妈妈身上乱剁一阵,很快又转去抓住旁边另外一个人,在她身上乱砍,他以为是他姐姐。当时他吓得腿都软了,看到他妈妈在向他招手,示意他快跑,他却跑不动。
他妈妈爬起来,跌跌撞撞得走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想要跑,跑到门口,门却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她又抱着他跑到窗口,想要推开窗户,窗户同样已经被锁死。拿刀的人手中挥动的刀已经停下来,转身看到了他们,她妈妈立刻趴倒下来,情急之下,扯下窗帘,盖在他身上,她自己趴在了他身上,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此后,那个漫长的过程,是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经历。他感觉到趴在他身上的人,身体从有热度,慢慢变得冰冷。他无法想象,他妈妈到底挨了多少刀,流了多少血。他想叫,却又不敢,也叫不出声来,因为他妈妈用手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始终不敢动,后来,一切静止下来,他想要动,可他还没动,就感觉背上的重量轻了,很快有人把他抱起来,把他放在了像是移动板车上。板车被拉动以后,他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板车上有三个人,他妈妈挨着他躺着,身上已经血肉模糊,不管他怎么推,都已经不能做出回应。他抬起头来想看看躺在他妈妈身边的另外一个人,他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姐姐,因为脸部已经被砍得看不清长什么样,他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在想办法逃走,可又怕直接跳下来,马上就会被坏人抓住,所以他不敢乱动。
没多久,板车停下来,他很快意识到,拉车的人把他们拉到了墓地,应该是想把他们埋了。他当时又吓得腿脚发软。
朱小万讲到这里,人已经疲惫不堪,就像重新经历了一次血案的过程。
“后来了?你就这么被他活埋了?”桑槿无法想象,她那个胆小的弟弟,竟然经历了这么残暴的血案过程,最后活了下来,现在还成为了一名警`察,难怪戚玥说他每次去处理灭门血案,都会吓得腿脚发软。
比起他,她是不是应该幸运多了?她那天陪姥姥去医院,回来的路上,满城威找到了她们,直接就把她们送走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话:
你们觉得,丁当会怎么活下来?他其实不胆小吧~
☆、第100章 chapter 100 彼此相约
桑槿看着朱小万一脸的疲惫,立刻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朱小万喝了一大口水,把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转眼,脸上竟然又恢复了一惯的笑容,英俊而略显瘦削的脸,却依然还是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桑槿一直盯着他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她想要从他脸上找到一点记忆中那个六岁的小男孩的影子,却已经不可能。记忆中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喜欢粘着她的小男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这个眉目清秀、瘦高个子的大男孩,脸上有了一种男子汉的英勇气概,他头上绑着白色的纱布,却丝毫没有影响这种气概。更难能可贵的是,与庞磊一惯冷峻清冽的表情不同,他的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亲历了那么血腥的灭门案,还能长成现在这样。
“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朱小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把她唤醒,“姐,你知道朱家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叫我小万吗?有两个含义,万,就是忘和汪,他们希望我忘了这些可怕的经历,然后,像小狗一样,平安长大。是不是很好玩?”他笑问她。
桑槿拍了下他的手背,纠正他,“他们现在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不要叫朱家的爸爸妈妈。他们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很难过,要骂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了。多亏了他们,不然你也不会长得像现在这么好。等我们查出真相以后,我一定会去好好谢谢他们。”
朱小万点点头,“大概是我命大,那天刚好碰上他们也在墓地,他们的儿子叫朱小丸,据说因为他妈妈怀孕的时候特别喜欢吃鱼丸,他和我年龄一般大,桥坍塌的那一天,他不幸落水,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村长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悄悄把儿子埋了,不要声张,因为外界的新闻上说的是,桥坍塌,零伤亡。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我在墓地看到他们,也看到了朱小丸的尸体。黑衣人接电话的时候,我就趁机跳下板车,跑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把朱小丸的尸体放到板车上去,我跟他们说以后我做他们的儿子,让他们先救我。他们一开始有些害怕,但最后也答应了。”
“当时那个凶手没有起疑吗?还有,你和朱小丸明显长相不一样,村里的人就一直没有怀疑?”桑槿很疑惑。
“我现在回过头来想,很确定,给我们埋葬尸体的人,应该不是凶手,不然,除了妈,你和我都不在里面,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把尸体都埋下去了。至于长相,爸爸妈妈把我抱回来以后,全家人连夜就搬到了隔壁县姥姥家。我们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一直到我工作以后,才回来。回来以后,有知道内情的人问起,爸妈就说当时儿子只是落水昏过去,没有死。这种说法,村长当然巴不得。时间长了,大概也没几个人会去追究这些细节。我也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捡了一条命。”
桑槿听完他长长的故事,看着他,内心很沉重,她突然想起他刚才说想失忆,这一刻,她竟然也有这样的念头,如果他可以忘记这些经历,也是一件好事。虽然连带她也会一同忘记。
他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姐,你放心,我的记忆特别好,从你第一次出现在警局开始,我就已经认出你了,是你自己笨,我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竟然看不明白。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老弟我那么卖力,我们那个跟石头一样不开窍的头儿,怎么可能知道追女孩子?”
桑槿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一开始,她每次出现在警局,被庞磊一次又一次轰走,他却一直在旁边不断地鼓励她,要坚持下去,她记得他当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石头是可以开花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她那个时候还以为她遇到了好心的警`察。
“现在轮你姐出马,要助你近水楼台务必得玥!”桑槿起身,走到床对面,把戚玥切好的苹果拿起来,又在床沿坐下来,把苹果切成更小的块,喂给他吃。
朱小万看着她这种动作,想要阻拦,想想还是算了,一边吃苹果,一边忍不住嘀咕,“知道戚玥为什么老说我幼稚吗?都是小时候被你给惯的!你老弟以后要是娶不到媳妇,你要负99.99%的责任。”
他的话,听起来虽然像是在责怪她,声音里却满满的都是被宠溺的幸福和满足,就像小时候他想要吃什么,他爸爸妈妈会以各种理由拒绝,要么对牙不好,要么对肚子不好,总之问题多多。他去找他姐,她总是会满足他。所以他就很喜欢跟着她。
只是,朱小万想到戚玥,脸色又暗淡下来,轻叹了口气,“男主一受伤,尤其脑袋受伤,醒来就失忆,然后女主就发现,原来她也爱他,之后男主就不失忆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剧情不应该都是这么设计的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是这样了?”他很郁闷地把苹果塞进嘴里,快速地咀嚼。
桑槿忍不住打趣他,“你真的想失忆吗?你要是失忆了,怎么还会认得我?果然,长大了就只会想着自己未来的媳妇,不会想姐姐了。”
朱小万刚要反驳,门口,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是戚玥,她应该也听到桑槿的话了,嘴角抽动了两下,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我有话跟他说。”
“好,我先回去了,戚玥,晚上你继续看着他吧,我贫血,医生说要休息。”桑槿起身要离开。
“等等,晚上我和头儿要去执行任务,他在外面等你。”戚玥从门口移开,给她让路。
桑槿点点头,快步离开。
戚玥看着桑槿离开的背影,许久,才把门关上,转身走回到病床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又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
朱小万刚想要问她是不是想撑死他,最后还是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姐她是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
戚玥没有理他,继续认真地削苹果,一边思虑着,应该怎么开口,把她想要说的话表达出来。
从小,在她心里,一直有个英雄,就是她父亲。她父亲是一名缉`毒警察,后来牺牲了。
后来参加了工作,她心里的英雄换成了另外一个男人,如磐石般坚毅沉稳,是她喜欢的男人类型。可她从来不敢正视他的眼睛,那样冷酷凛冽的眼神,如冰一样,却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融化成一池春水,英俊冷冽的脸盘上,也有了笑容。
她不是活在文艺作品里的痴情女主,当然也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贵在两情相悦,不能强求,所以,她很识相地把心里的那个英雄,驱逐出去。
可她也很无奈,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有人喜欢你,你知道他对你有多好,从情理上,你应该接受他,你就可以喜欢他。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喜欢。
戚玥不会忘记,朱小万明明各项测试都比她好,却还是把去野战队训练的机会让给了她,因为知道她想去;也不会忘记,她在香港遭遇诬陷,要被带去警局的时候,他故意袭`警,为的是陪她一同在警局过夜;她更不会忘记,鲍启岩挟持她,她从天台坠落,他伸手抓住她的那一刻,她心里所受到的震撼;在大荷山,冯新启动炸`弹遥控器,即将爆`炸发生的危机时刻,她当时离冯新更近,她要跑过去,被他拉住,他用力推开了她,自己却跑过去救了冯新,她看到他倒在血泊中,她感到前所有未有的恐惧,就像她知道他父亲牺牲的那一刻,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一个在她眼里一直就像个小男孩一样幼稚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心里慢慢升华成一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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