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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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景昀终于抽出空来,带着宁珞去城外兜了一圈。

鲁平城外往东是大陈境内的云阴山脉,往西是一片浅滩,过后便是西戎人聚居的草原,那草原上牧草长得正盛,风吹草低间牛羊可见,纵马驰骋,快意无比。

宁珞的马技只有半吊子,只能骑着追月一溜儿地小跑,末了自然是和景昀一起骑在逐云上,痛痛快快地在草原上骑了两圈,一路尖叫着紧抓着景昀的手臂,感受着这风驰电掣般的酣畅淋漓。

等大家都尽了兴,两个人便信马由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顺手摘下手边的野花,景昀编了个花环套在了宁珞的头上,花儿虽美,然而那红唇雪肌、秋瞳黛眉,一颦一笑间的盈盈笑意,就连这花儿都要自愧不如。

在花海草原上轻声歌唱,箫声相伴,就连那首原本带着轻愁的江南柳都变得嘹亮疏阔了起来。

这短短半日,美好得仿佛在画中一般,一直等回到了城门口,宁珞都还有着一种恍然如梦、醺然欲醉的感觉,频频回头四顾。

“舍不得回去吗?”景昀明知故问。

宁珞点了点头。

“过几日再去就好,我们有的是时间。”景昀笑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北边的官道上有四五名士兵疾驰而来,满面焦灼,声音嘶哑。

“报——都督,北周大将军鲁翼率二十万大军连夜奇袭昌州,阜马、古焦二城失守,北周军现距鲁平城仅几十里,请都督速觅良策!”

☆、第90章

鲁平城全城戒严、城门四闭,原本繁华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偶尔看到几个行人,也是行色仓促,佩刀的士兵不时列队快速跑过,倒还是进退有度,不见慌张。

从前只在别人口中听过的残酷战事,就这样突兀地来到了宁珞的面前。

余慧瑶得知父亲所在的阜马城已经沦陷,几乎哭得晕了过去,余丰东只是那里的一个小小县令,身边有那么几个衙役,身在官署必定首当其冲,而她深知父亲的秉性,必定不是献媚邀宠、苟且偷生之人,生还的可能非常低。

看着她哭得死去活来,宁珞却束手无策,在战争面前,所有的个人安危,显得是如此渺小而无力。

北周军开始围城时,这种渺小无力的感觉便越发强烈了。

景勒负责府中的守卫,再也不许宁珞随意外出了,宁珞在府中只能听到隐隐的厮杀声,偶尔在府门口张望两下,便能瞧见一些负伤的士兵瘸拐着走过,身上斑斑的血迹就好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

景昀会受伤吗?鲁平城守得住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盘桓不去,这一世和前世有了如此大的不同,景昀还能够横扫北周军、成就一番保家卫国的伟业吗?

刚过酉时,已经两天没有回府的景昀回来了,他身上盔甲未卸,眼中布满血丝,宁珞又惊又喜,快步迎了上去:“用过晚膳了吗?能呆多久?”

景昀摇了摇头:“你先别过来,我身上都是血腥味,别让你不舒服了。”

果然,护心甲上暗红一片,宁珞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身子晃了晃,一股恶心之感涌了上来,差点一口呕了出来。

“你……你受伤了吗?”她惶急地道。

“没有,”景昀宽慰道,“守城时斩了两个北周兵,血溅了上来。”

宁珞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让婢女们备好了热水替景昀洗澡,厨房里也赶快炒了两个菜,和米饭一并搬了上来,景昀洗完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

“战况怎么样了?”宁珞小心翼翼地问。

“那鲁翼的确是一员猛将,不过我也早有准备,”景昀淡淡地道,“就算他人多势众,要想拔下我这眼中钉只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北周此行兵分了两路,一路由谢隽春和另一名将军领了二十万人马直攻应州,而鲁翼则领着重兵大军压境昌州,而昌州全境的兵马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万之众,这还是算上了刚刚被占领的阜马、古焦二城。这次北周的兵力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乎是倾国而出,看来是不拿下大陈的半壁江山不罢休了。

“平州不容有失,所以宁珩他们不能来救,我已经飞马传报京城,让他们尽快派援兵过来增援,只是调兵遣将运粮都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到鲁平城,这半个月对我们来说性命攸关,只能死守,”景昀犹豫了片刻道,“珞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不如……我派人先把你送走,等这里事态稍稍平稳些,再接你过来,你看如何?”

宁珞惊愕地抬起眼来,迎向景昀的目光:“你……你说什么?”

景昀正色道:“我想把你先送到平州安全点的地方,实在不行先回京城也可以——”

“景昀!”宁珞气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我看上去就是那种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女子吗?”

景昀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你误会了,你在这里我放心不下,你若是安全了,我也好全心守城,没有别的意思。”

“景大哥,你心里在害怕对吗?你怕最后鲁平城会失守,你怕我到时候也被连累覆灭在这城中,你想先安顿好我,到时候就算城破人亡你也没了后顾之忧,对吗?”

宁珞的目光咄咄逼人,景昀心底辗转反侧了多日的那点隐秘被一一洞穿,不由得略显狼狈地道:“这……不是这样的……”

宁珞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景昀向来是冷静而强大,鲜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她柔声道:“景大哥,我相信你,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更是驰骋西北的常胜将军,这城你一定能守住,我们都不会有事,就算最后守不住,你若不在,我绝不能独活,无论你把我赶到哪里,都是一样的结果。”

景昀哑口无言,凝视了她片刻,猝然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紧紧相拥了片刻,景昀哑声道:“好,你若是想在便在,我守着你和这座城!”

又过了四五日,情势越发吃紧了,城墙上的厮杀声间隔得越来越近,从都督府门前抬下的伤兵也越来越多,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被征用,城中除了自用的少许粮食,大部分粮食都被折冲府管控,按照军队所需每日分拨。军中队医不够,金大夫也撸着袖子上了阵。

宁珞在后院呆着也是呆着,便索性带着婢女们换了一身轻便的打扮,在家里熬了些薄粥和清毒散热的药剂,到伤兵处帮忙。

城墙下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外都躺满了伤病,缺胳膊短腿的都有,哀嚎□□声一片,看上去血腥而残忍,有的伤兵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疼得眼泪鼻涕一把,让人看得心酸无比。

宁珞都强忍着不适,一一将东西分发给伤兵,看着那几个年龄小的,也劝慰鼓励几句,算是聊表自己的心意。

城外的厮杀声渐渐停息,一拨攻势刚刚退去,城墙上又抬下了几名伤兵。宁珞赶紧让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伤兵又被放在了空旷处。

她正要过去,身后传来一个迟疑的叫声:“你……是都督夫人?”

这声音很熟悉,宁珞回头一瞧,果然是熟人:“赵宝清,是你!”

赵宝清的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血污,下巴上冒着胡渣,手臂上缠着白布,看上去神情十分疲惫,一见果然是宁珞,他顿时愕然道:“我还不敢猜是你,夫人你千金贵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珞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们在前面浴血杀敌,我却帮不上忙,只好在这里略表一下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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