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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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背靠在轿厢的不锈钢墙壁上,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杜成手里的枪。

电梯门已经开始闭合,杜成骂了一句,抬脚冲进了电梯。男子一头撞过来,正中杜成的腹部。顿时,一口气卡在杜成的喉咙里,他的脸憋得青紫,一只手死死地把在电梯门上,另一只持枪的手在楼层键上胡乱按动着,“9”“8”“6”几盏数字灯依次亮起。几乎是同时,电梯门吱吱嘎嘎地关上了。

电梯随即下行,瞬间的失重感让血液骤然涌上头部,杜成有些头晕目眩,他高举持枪的右手,左手用力撑在自己和男子之间,躯体稍稍分开后,杜成背靠电梯门,抬脚把男子踹开。

男子撞在对面的不锈钢厢壁上,一转眼又猛扑过来,直奔杜成的右手,试图夺枪。撕扯了几个来回,杜成已经精疲力竭,对方却宛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双眼血红,不住地嘶吼着。

杜成清晰地看见男子嘴角堆积起细小的白色泡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抓不抓得到他倒在其次,枪无论如何不能被抢走。

然而,男子的动作越发猛烈。很快,他就已经扳住杜成的右手,死命地掰着杜成的手指。杜成眼看着五指被一个个掰开,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弹夹解脱钮,“啪嗒”一声,弹夹落地。男子一愣。几乎是同时,杜成感到身后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上。

电梯门打开,九楼。

随即,杜成看见几双脚在自己眼前闪过,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被拽起,又面朝下按倒。这一切发生得太过迅速,几只穿着皮鞋的脚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连续磕碰。杜成无心顾及这些,整个人放松下来,一直憋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猛然吐出。

随即,他就仰躺着,撕心裂肺地咳起来。半晌,他勉强用手肘支撑着半爬起来,指指楼上。

“15楼。”

“嗯,嗯,知道了……抓紧时间审,我马上回去。”张震梁挂断电话,脸色阴沉。片刻,他低头看看躺在活动病床上的杜成,幽幽说道:“这俩王八蛋还挺狡猾,租了两套房,8楼住人,15楼制毒—你怎么知道在15楼?”

杜成仰面躺着。没有枕头,头部略后倾,脖子上松弛的皮肤堆积起来,显得脸更圆了。

“闻着味儿了—那小子的衣服上和头发里都是酸味。”杜成伸出两根手指,“在电梯里,他摆明了是要按‘15’。”

张震梁在他伸出的两根手指间夹了根烟,又帮他点燃。

“嗯,对得上—顶楼,开窗放烟放味儿,顺着风就飘走了,谁也不会发现。”张震梁又看看自顾自吸烟的杜成,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他妈可真行,自己就敢去抓人!我们晚来一步,那小子就抢了你的枪,崩了你了!”

“没事。”杜成嘿嘿地笑,“弹夹让我卸了—膛里没子弹。”

张震梁苦笑:“我说师父,您老人家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

“哎,那位同志,把烟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走过来,“这里不许吸烟。”

张震梁急忙站起身,顺手把杜成嘴边的烟夺下来,扔在地上踩灭。

“我们有位同事受伤了。”张震梁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您快给他看看。”

男医生不敢怠慢,快步走过来:“伤到哪里了?”

“肚子被撞了一下。”杜成试图爬起来,“没什么大碍。”

“快躺下,快躺下。”男医生解开杜成的外套,又掀起衬衣,在他的肚子上按了按,“这里疼不疼?”

“不疼。我都说没事了,他们非送我来。”

“这里呢?”

“不疼。真的没事—哎哟!”

杜成突然大叫起来,双腿蜷曲,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个团。张震梁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提醒道:“大夫你轻点儿……”

男医生却不为所动,依旧在杜成的肚子上按来按去。杜成的脸色变得蜡黄,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男医生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探查良久,他想了想,直起腰来,转身对张震梁说:“推着他,跟我来!”

第三章 门

下课铃响。正口若悬河的孟老师不得不暂时收住话头,他很讨厌对某个问题讲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的感觉。毕竟他讲授的是《刑法学》,不是评书,“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样的悬念是没用的。更让他不快的是,学生们已经开始收拾文具,整理书包,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孟老师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学生们。识相的学生立刻停止动作,老老实实地留在座位上。热心一点儿的,还伸手拽住已经离座开溜的同学。

漫长无比的二十秒铃声终于停止,孟老师清清嗓子,继续讲解累犯的刑事责任,最后加了一句“回去看看《刑法修正案(八)》,累犯的部分有修改”之后就挥手示意下课。

孟老师拔掉u盘,关掉多媒体设备,再抬头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已经上了大半学期课,课后提问者寥寥,让这些孩子激发起学习热情大概只能在期末考试前了。孟老师拎起提包,心里盘算着午休时是去打羽毛球还是游泳。刚走出教室的门口,就听到一个略带怯意的声音。

“孟老师。”

“哦?”孟老师抬起头,面前是一个穿着运动外套、牛仔裤的男生。他斜挎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只水杯,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有事吗?”

“孟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男生把水杯放在窗台上,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刑法学教材,翻至折好的一页,“关于追诉时效的。”

“我还没讲到这里,”孟老师接过教材,“预习?”

“我大三了。”男生抓抓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您以前教过我的。”

“哈!”孟老师从眼镜上方看着他,揶揄道,“当时没好好学吧?”

男生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孟老师笑起来,不管怎么说,爱学习的孩子总是讨老师喜爱的。他放下提包,点起一根烟,把追诉时效的期限、中断和延长都讲解了一遍。

男生听得很认真,最后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只要立案了,追诉时效可以无限延长?”

“对。等于没有追诉时效的限制了。”孟老师又点燃一根烟,“对了,这门课都考过了,你还问这个干吗?要准备司法考试?”

“嗯?”男生正盯着孟老师嘴边的香烟出神,愣了一下,“是的。”

“79年刑法和97年刑法在追诉时效方面略有不同,不过,司法考试不会考已经作废的刑法,我就不给你讲了。”

“嗯,谢谢老师。”男生小心地把教材放进书包里,向他鞠了一躬,就匆匆跑掉了。

孟老师吸着烟,看着男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心想这小子比师弟师妹们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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