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果然南华郡主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着文氏:”老大家的,琥珀在我身边七八年了,是个守规矩的。我瞧着她身子也好,是个好生养的。方才我请住持给她看了看八字,也有子女缘。你到现在还没消息,就先把她领回去放在屋里,若有了动静,保不准也就能替你带个孩子来了。”
文氏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婆母想给丈夫纳妾不是头一回了,虽然都被丈夫婉言推辞,可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压力也就越来越大。这次婆母出京,要她也随行,她心里就绷着一根弦,连夜里都睡不着。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婆母这次根本是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让人看了琥珀的八字,这是必要把人塞进来了。
文氏这一迟疑,南华郡主眉毛已经要立起来了:”怎么,你是不愿意?你进了江家门几年了,自己不生也不让恒儿收人,这是要他绝后吗?”
文氏这两天本来就有些隐隐的头疼胸闷,刚才先在马车上颠了一路,又起起跪跪的拜了半天,现在被南华郡主的话憋得难受,两边太阳穴顿时疼了起来,还要勉强支持着回答婆母的话:”儿媳并不敢……”
”这还差不多。”南华郡主见文氏伸手按着自己两边额头,哼了一声道,”可是头疼?定是这些日子有些上火,回去抓些清火的药吃吃才好。”说罢对琥珀看了一眼,琥珀急忙上前,喜滋滋地在蒲团上跪下,执香拜了下去。
☆、第23章 有孕
苏夫人和桃华站在殿外,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跟着进去。
”我们去那边吧……”苏夫人低声说,转身就要走开,佯做去看一株罗汉松,心里却暗暗叹息。莫怪婚姻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君家妇本已难为,何况低门高嫁,在婆母面前便是毫无脸面。
两人才一转身,便听文氏身边的丫鬟一声惊呼,转头看时,文氏竟软软倒了下去,被两个丫鬟用力扶住。南华郡主气得脸都红了:”好好好,我才说了一句,竟晕起来了!”
”母亲——”江恒方才在旁边也十分尴尬,兄长房里事,他一个做弟弟的听都不该听,只得退到殿角去看四壁的佛画。这会儿见嫂子晕倒,这才过来。文氏这嫂嫂素性温和周到,与兄长又是夫妻相得,母亲这样硬梆梆地塞人过去,江恒也觉得有些不妥。
南华郡主更是恼怒:”此事你不要说话。”真是反了。南华郡主自觉容忍了儿媳进门五年都不曾生养,已然是仁至义尽,想不到今日才说给个人,儿媳便晕倒了。她不信文氏是当真晕倒,只当她装模作样,当下便打定主意,除了琥珀之外,回去之后要再给儿子物色一个好的,房里至少放上两个人,才像个大家公子的作派。
文氏的两个丫鬟却知道自家主子并非做假。这两个都是文氏带过来的陪嫁,顾不得南华郡主如何,连忙扶住了文氏连声呼唤,文氏才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胸闷,恶心欲吐,碍着南华郡主怒气冲冲在一旁看着,只得勉强忍耐住了,低声告罪。
”母亲,让嫂嫂先去禅房里歇一歇吧,想来是这些日子不曾休息好,方才一路拜过来又累了。”江恒不忍心看着文氏这样脸儿黄黄地站着,低声劝南华郡主。
南华郡主仍是怒冲冲的:”我也是一路拜过来的,哪里就累着了!偏她金贵不成?我倒要问问,哪家儿媳比婆婆还要娇贵了!”
桃华站在殿外,看着文氏摇摇欲坠,只靠两个丫鬟扶住了,忽然低声对苏夫人说:”夫人能不能悄悄对江少夫人说一声,让我给她把把脉?我瞧着,江少夫人的确是不适。”
苏夫人心里也同情文氏,闻言便让落梅去跟文氏的丫鬟说一句:”不要高声,只说请江少夫人退出来在这里坐一坐,让蒋姑娘悄悄替她诊一诊脉。”
落梅也是知道蒋家前事的,点头便进殿去,低低在文氏的一个丫鬟耳边说了几句。谁知那丫鬟也不知是糊涂还是没听懂落梅的意思,居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着南华郡主便跪了下来:”少夫人是这几日忧心郡主的身子才累着了,绝非装病。郡主若不信,让外头蒋姑娘给少夫人把把脉便知,她也觉得少夫人的确不适呢。”
这一下子苏夫人、桃华,连带着落梅都是愕然了,谁也没想到文氏这丫鬟竟是这般,为着救自家主子,居然转头就把别人卖了。
”这丫头怎么——”苏夫人才说了半句话,南华郡主的目光已经冷冷地转过来了:”蒋家不是不行医了么,怎么蒋姑娘还会诊脉?”
到了这份上,桃华已经骑虎难下,暗恨自己不该多事。早知道文氏的丫鬟如此混账,就不该同情文氏。可是眼看文氏好端端一个女子,只因为没有生育就落到如此地步,又忍不住有些义愤。最重要的是,文氏很有可能——若是如她所想,文氏现在应该马上躺下来休息才对。
心里骂着,桃华脚下已经走进了殿去,对南华郡主行了一礼:”不敢说会,只是家父日常也为家母诊脉,民女也学了一点儿。虽不曾去外头行过医,但看少夫人这样子,跟家母有些相似,该立刻休息,所以大胆多嘴,请郡主恕罪。”
南华郡主冷笑了一声:”你这般关心本郡主的儿媳,本郡主该谢你才是,何罪之有啊?那就请蒋姑娘给少夫人诊诊脉,看少夫人究竟是哪里不适,若是诊得清楚,本郡主有重赏。”
文氏听南华郡主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丫鬟,转身就要向南华郡主请罪:”只是儿媳自己不当心,昨夜睡得不好,今日才有些气虚,母亲恕罪。蒋姑娘医药传家,医者父母心,见人晕倒难免不忍罢了。”
文氏方才在马车上听了南华郡主问桃华的话,自然知道桃华要为她诊脉是一片好心,且是背负压力的,全是自己身边这个丫鬟把事情搞砸了。说起来这个丫鬟碧秋是自小跟着她的,当初出嫁时母亲曾说这丫鬟行事莽撞不顾大局,不宜带到江家去。但因碧秋家中继母不慈,日子难过,她禁不住碧秋苦求,又有打小伺候的情份,看着她忠心,还是带了她。
到了江家之后,她特意叮嘱过碧秋不要多言,平日里去南华郡主处请安也带着另一个机灵些丫鬟碧春,只让碧秋在屋中管着自己的首饰衣物。还是这次出门,碧春一个人不够,才将碧秋带了来。没想到这一路上都还好,这会儿却捅出了纰漏。
若是换了别人,文氏这样替桃华解释也就过去了,可惜南华郡主并不是个肯听人解释的人。更何况她来时路上还在看桃华不顺眼,这会儿更不愿意轻轻放过,依旧冷笑道:”医者父母心,敢是我这婆母不如个外人了。闲话少说,既然身子不适,快请蒋姑娘来诊脉,别耽搁了少夫人的病情!”
文氏听了便知不好,正挣扎着要跪下,桃华已经走了过来,一手托住她手臂,低声道:”少夫人别动了,容我先诊一诊脉。”
碍于南华郡主在旁,文氏只能歉意地看了桃华一眼,不再活动了。桃华诊过她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来诊,满殿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等她诊完了文氏两只手,南华郡主便冷冷道:”蒋姑娘,我儿媳是哪里不适?”
桃华放开文氏的手,含笑转身:”恐怕要恭喜郡主了。”
”恭喜?”南华郡主倒怔了一怔,”何事恭喜?”
”少夫人有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殿的人都惊讶起来,南华郡主更是追问个不停:”真的?可是真的?”
”的确有喜。”桃华屈膝行了一礼,笑道,”民女别的不懂,家母有孕时却是亲手摸过脉的,如今少夫人的脉象与家母当时一模一样,脉如走珠,定是有喜。不过少夫人脉象有些弱,不知是不是胎气不稳之故。郡主若是不放心,不妨再请有经验的郎中来诊一诊脉。”
南华郡主还没听完就叫了起来:”快扶着你们少夫人到后头禅院去歇着。着人快马立刻请郎中去!”又埋怨文氏,”你自己竟然不知,怎的这样不小心?”
文氏也是呆了,半晌才道:”儿媳小日子本是不准,未想到——”才说了一半,猛然看见江恒在侧,这癸水之事如何能让小叔子听得,连忙闭了口。
不过南华郡主也只是习惯性地埋怨几句罢了,文氏是否回答她都不在意,一迭声只叫丫鬟们问寺中僧人借个竹轿来抬人。她再不喜文氏,这肚子里却是她的长孙,那可是如珠似宝,一万个小心都不为过。
寺院里还真没有轿子,最后文氏还是在两个丫鬟搀扶之下,小心翼翼地进了后头的禅院歇息。丫鬟们都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只留下琥珀还跪在蒲团上。她刚刚执香跪下去,头还没磕呢,文氏就先是晕倒,继而被诊出有孕,所有的人都顾着文氏去了,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惠山寺香火旺盛,周边居民亦多,下人飞马下山,果然不一时就请了个郎中过来。这郎中听说是郡主,不由得战战兢兢,给文氏左手右手地细细诊脉,末了才笑道:”恭喜郡主,少夫人有喜已近两月了。”
这下南华郡主彻底放了心,笑得合不拢嘴,直嚷着叫人拿银子来打赏郎中。还是碧春问道:”我家少夫人方才晕了过去,可有什么不妥?”
这样尊贵人家的女眷有喜,便没事郎中也要说出一堆注意事项来,以免万一有什么不对连累了自身,何况文氏身子本弱,这些日子一路奔波,又要侍奉南华郡主,方才在大殿上又急又恼,的确已经动了胎气。
碧春一问,郎中急忙道:”老朽正要说,少夫人身子弱,又太过疲劳,胎象不稳。老朽这就开个方子,先吃上一服,歇息两个时辰才能走动。至少半个月内要按时服药,并卧床休息,饮食进温补之物,不可掉以轻心……”林林总总,说了半天才罢休。
南华郡主拿了方子,立时叫人再下山去抓药,就在寺里煎了来服。又喜滋滋道:”才拜了菩萨,就得了这样好消息,我现在便去再给菩萨上香,若一举得男,必给菩萨重修金身。”
寺中迎客僧惯是能说会道的,何况这样明摆着的好事,奉了南华郡主出去,一路上不停地夸说南华郡主虔诚,菩萨送子,将来必成大器云云。说得南华郡主喜不自胜,看来少不得要捐一大笔香油钱了。
此刻静室之中只有文氏及桃华和苏夫人等人,文氏靠在竹榻上,见房中再无他人,便沉下脸向碧秋道:”跪下。给蒋姑娘赔罪。”
碧秋还怔怔的,碧春已经连忙跪下给桃华磕了个头:”碧秋这丫头直愣愣的,什么事都不懂,给姑娘招了麻烦来。只求姑娘看在她为主忠心的份上,饶过她一回。”说着,按着碧秋给桃华磕头,”还不快磕头呢,你今日险些闯祸了!”她是个机灵的,知道若是刚才诊出的不是喜脉,桃华这一片好心就反给自己惹了麻烦,到时叫文氏如何自处?
文氏不单让碧秋赔罪,自己也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都是我约束不力,让这丫头闯了祸。本该我给蒋姑娘赔礼的,只是此时不方便起身,就请姑娘先受我半礼。这孩子日后平安降生,都是承姑娘的恩。”
桃华本来的确是不大痛快——哪来的傻丫头如此不懂事,文氏居然还带在身边。不过此刻文氏言词恳切,桃华心里有些气也消了,忙拦住文氏道:”少夫人千万不可,才说有些动了胎气,快躺着不要动。好在郡主也不曾怪罪我不是么。”
文氏叹道:”这也幸好是——”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蒋姑娘怎么知道我是有孕呢?”她自己都不知道,桃华一个未婚女儿家又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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