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庄子里的收成分几部分,田地的账本王喜收着,前几年在山的西面开了荒,种植些果树、乔木,卖了果子,也是一大笔钱,荒地也是苏家庄子的部分,自然算苏府的。
王喜家的在操持荒地这块,多出来的钱财,苏府也从不查账,她怎不眼红?经手的都是熟人,她便瞒着当家的,昧下了一部分银子,她琢磨,便是查了,太太老爷不懂乡下的收成,又能发现什么?
身边人都给了封口费,长工辛苦劳作一年就为了糊口,额外拿到银子欣喜若狂,谁人能往外说?
再之后王喜家的更胆肥了,圈养的鸡鸭鱼肉不敢拿回家,便偷偷拎几只拿到集市去卖,反正她计数,没甚可怕的,到后面,凡事经她手的,都得揩下一把银子来。
王喜家的往家走,账本就锁在花柳木的柜子里,哆哆嗦嗦的卷在袖子里,嘴里念叨几句“阿弥陀佛”,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太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定是看不懂这账本,不过是唬人罢了。
心下这么想着,跨门槛的时候腿一软,抹了一把汗,递上了账本,须臾,王喜也赶了来,问了声太太好,退到一边低着头。
三个姑娘在围屏后面坐着,知是太太有心让她们学东西,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账本拢在一起有一尺高,冯氏叫来了庄子上各处的管事,设了座,让他们坐着等。冯氏看账本有了经验,虽说庄子上的事项不熟悉,随口问几嘴,也就有了大概。
每年的进项基本是固定的,有例可循,若是做手脚,必然有差头。冯氏翻到开荒的账本时问:“这个是谁负责的?”
王喜家的哈腰出来应声,冯氏把账本撂在一边:“荒地里种了果树,怎得才收账这点银子?”
王喜家的上前一步,笑道:“太太有所不知,果树受了虫害,虽喷了药,但也受了影响,到买卖的时候,卖不上价格,只能贱卖了,因此便入账少了些。”冯氏似乎认可她的说辞,点点头。
王喜家的心下一喜,自家琢磨的没错,这太太果然不是个精明的,她刚想坐回去,冯氏又道:“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第一年受了虫害,那想必下一年会想法子灭虫,怎得第二年收入更少了?”
没想到这太太是个难缠的,王喜家的不敢大意,硬着头皮解释说:“那自是果树结果不好,太太您不知,这果子甜不甜,也得看老天爷的雨水,若雨水太足,果子酸涩,集市上如何好卖?”
冯氏又道:“那这蜂蜜呢?咱们庄子养了五百群蜂,除了送到府上的,怎才收入二百两?”王喜家的偷眼看看太太,太太温和的笑着,不像恼了的,大胆继续说道:“太太有所不知,蜂群里发生内斗,常死不少蜂子。”
冯氏重重摔了一下茶杯,勃然大怒:“王喜家的,你好大的胆子,连主子都敢诓骗!”
☆、第14章 克扣
王喜家的吓得面容失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冤枉啊,太太冤枉。”
冯氏慢悠悠拿起账本,扔到地上:“莫不是以为每年缴账本没被追究,便起了贪念?”苏府各处的账本,每年交上来都是抽查,因托付的都是可信之心,所以从不细查,这次冯氏来庄子上住,便想随便查查,没成想还真让她发现了错漏。
王喜看了看账本,瞄了一眼跪在地上发抖的婆娘,他忙道:“太太,有错就罚罢,老奴愿意一力承担。”
冯氏知道,这必是王喜家的避着家里人私自贪的,其实庄子上一年下不来多少钱,苏家给王喜一家人的报酬并不少,足够在乡下过的自在,人最怕贪得无厌。
赵妈妈一把扶起了王喜道:“太太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么些年费心劳力,府里都是记得的,这事儿也不怪你,是你屋里人的错处,咱们家也不是冷血的人。”
冯氏接道:“此事我便轻饶过了,这是念在王家人劳苦的份上,只一样,再不能出现第二次了,否则决不放过。”
王喜夫妻二人忙磕头谢恩,太太大量,事情揭出来了没重罚,可他这张老脸,也是丢尽了,怎不生气?回家骂了婆娘一顿,再不许她插手庄子上的事。
冯氏让三个姑娘出来,说道:“管家三年,狗都嫌,人情法理都得兼顾着,哪是那般容易的?你们也大了,作为当家太太,操持的家事太多,就比如王喜家的犯了错,可王喜尽忠,是管庄子的一把好手,王喜家的不过贪墨了些,没惹出大麻烦。庄子上不怕别的,最怕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几个人摇摇头。冯氏继续道:“最怕苛待佃户长工,吞并土地,惹出祸事,若是出了此等事,你爹爹的官运都会受影响,而王喜家的眼皮子浅,之前放任了,捅了出来,庄子上的事她插不了手,也就过去了,凡事最忌赶尽杀绝。”
冯氏也不知几个姑娘能不能懂,都是不到十岁的姑娘,生在这富贵之家,等及笄后说亲嫁人,若入了虎狼之家,怕是日子都能拧出苦水来。
她不是一个心狠的,一家子人同舟共济,日子才能过的红火,即便是庶子庶女,不也得敬着她这个太太?嫁娶的好对苏家也是助益,她不会像那起子眼皮浅的太太,把孩子们往废里养。
只是可惜,冯氏手腕、见识到底有限,窝在湖南多年,老爷爷不知何时能回到京城,老爷的意思,哥姐儿们的婚事,必是要在京城的,簪缨之家哪个是简单的?赵家老太太是个有大智慧的,若是玉姐儿能在赵老太太跟前待几年,比跟着她这个小户出身的太太要好。
料理了这档事,住了三四天,冯氏安排准备回苏府,这次没带韩妈妈出来,韩妈妈很是不愿意,冯氏也没惯着她,奶过她的恩情在,可也不能乱了规矩,韩妈妈格局小,她不愿颐养天年,说要在太太跟前伺候。
冯氏见韩妈妈求她,也于心不忍,只是把院里掌事的权柄给了赵妈妈,韩妈妈……府里也不多她一个,就养着吧,毕竟多年的情分在。
谁知回了府里,就出了乱子。
当家太太不在,后宅表面平静,可姨娘们都起了心思,打听打听老爷的去向,在回廊转悠转悠,求个偶遇。
芳姨娘本就是不服万姨娘的,不就是仗着生了儿女拢着老爷吗?论姿色自己可不在她之下,太太临走让她管后宅,芳姨娘却没放在眼里,都是妾,谁有多高贵?
老爷这几年不像之前,仿佛被灌了*汤似的,整日往万姨娘屋里钻,以前是太太糊涂,瞧瞧这两年过去,院里进了一个曹姨娘,才貌双全,还能弹个琴吟个诗,韩姨娘也被太太抬举起来了,生了儿子。
虽说后宅里就自己没儿没女,可她也不在意,太太不是个毒辣的,老老实实不掐尖,锦衣玉食缺不了她的。太太心里有计较,她便替太太和万姨娘顶,老爷幸她的时候老说她牙尖嘴利,心思单纯爽朗,她总是不说话。
太太走的第二日,芳姨娘用晚饭时,发现丫鬟端上来的菜式不新鲜,尝了一口,茄汁红烧鱼肉柴腥气,一条鱼都要散了,像是被谁拨弄过一般,牛肉豆腐汤像是没放盐,没一丝滋味,再看那姜汁菠菜,哪儿能看到鲜嫩样儿?厨房好生糊弄!
芳姨娘绞着罗帕,咬着牙根骂了万姨娘十几遍,太太刚走她不想惹事,让人撤了下去,谁知下一日奉上来的饭菜还是照旧。
她还如何能忍?让丫鬟把菜端下去留着,然后差遣贴身丫鬟去了厨房。丫鬟回来直呼欺负人,一句一句学给芳姨娘听,芳姨娘摔了桌上的玉壶花瓶,恨恨的往外走:“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容不得这么作践。”
她边走边骂,步子缓慢,声音却洪亮,就怕谁听不见:“太太在时,也没如此立过规矩呦,怎的她掌了家,不出几日,我连可口的饭菜都吃不上了?厨房的人听命罢了,受了那蹄子吩咐,给我吃剩饭剩菜,哎呦,我倒成了叫花子了。”
芳姨娘去了厨房,秦四家的见了她,眉毛都要蹙到一起了,心道这祖宗怎么找上来了,真是坑死她了。
敷衍不过去,便说府里口多食寡,吃食已是用心做了。芳姨娘绕着厨房掀锅盖、翻菜篓,听了秦四家的说辞柳眉倒竖:“你便糊弄我罢,等太太来了给做主,我拼着受罚,也决不咽下这口气。”
姨娘每日的吃食都是有份例的,像芳姨娘,每日的供应有鱼一条、蔬菜三斤、鸡鸭共一只、白面二斤,白糖三两、香油二两五钱、豆腐半斤、醋二两、鸡蛋五个、羊肉两盘……
每个院子的下人们单独吃,这些是姨娘的份例,若吃不完,便折合成银子,或换成其他食物,想吃点额外的,需自己掏银子让厨房做。
其实以前本无这些规矩,哪个主子想吃什么,随着心性点,但万姨娘恃宠而骄,点菜上太过分,老爷宠着放任她,待到了后来,冯氏便想了这个主意出来,每人都定了量,不止你一人,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冯氏成亲前,自家家底薄,嫁妆少,可赵老太太贴补了三个庄子、两个铺子,还拿了白银一千两给她压箱底,说只求她对哥姐儿尽心,受了这般照拂,冯氏自是感恩戴德。手中的铺子、庄子都能钱生钱,她手里有了积蓄,想吃什么,尽情使银子去厨房。太太都自己掏银子,其他人怎么坏规矩?
芳姨娘正是仗着份例这点,才来厨房闹,她占着一个理儿字,秦四家的哄了半天也无用,万姨娘赶了来,张口就是别闹了罢,省的没脸。
不过就是比自己早进府几年,便拿着姐姐的架势训人,芳姨娘怎肯听?她叉腰喝道:“咱们都莫往脸上贴金,龟笑鳖无尾,彼此彼此,掌了两天权横给谁看?我非等太太回来分辨分辨不可!”
万姨娘万万没想到芳姨娘会闹起来,太太走了,她心里舒畅,芳姨娘平时总和她叫板,这下得让她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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