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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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私心,对季先生是极其不尊重的,而他作为一个主公,也是失常与失格的。

但二人之间真的就只能是这一种关系了吗?钦慕、爱恋、忧心、思虑……那么多的感情硬是被生生地包裹到了这层关系之中,封得密不透风,再刷了釉,点了漆,烧成一个精美的无懈可击的名为君臣之礼的瓷器,放在那里叫别人观瞻。

难道自己与季先生之间,就永远要秉承着君臣之礼不逾矩,克己复礼,从此这般生分了吗?

想到此,陈博涉的心里闪现了一丝凄凉。

闪电划破了天空,硬生生地将满天乌云劈出了一道缝隙来。但那又能如何?乌云重新拢聚,积聚成雨,而闪电消失于无痕。

春雷响彻天际,轰隆一声,回荡在天地之间,仿佛能把质疑之声震得粉碎。但那又能如何?暴雨倾盆,纷繁扰乱,重新将那声巨响淹没于无声。

时间的规矩,方圆,秩序,伦常,犹如这乌云压顶,如同这暴雨倾泻,终究逃不过,打不破,挣不脱,走不掉。

被缚其间的凡人啊,就应该恪守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说着符合身份的话,做着符合身份的事。

循规蹈矩,周而复始。

大雨瓢泼倾盆,将这世间的一切都荡涤干净,冲刷着一切肮脏、混乱、不合规矩与不合情理。

心里的那丝蠢蠢欲动,硬是被大雨浇熄了。

待到风停雨歇之时,又是浩荡的白日青天。

陈博涉揽在云霁腰上的手,渐渐松开了,滑了下来。云霁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竟然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窗外雨声阵阵,好久没下得这么酣畅淋漓了。大概是今春的最后一场春雨了吧。

明日初晴之时,新翠变油绿,万物生长,草木昌盛,夏天就该来了吧。

云霁竭力抚顺着自己的呼吸,他已经乱了,忘记要问陈博涉是怎么发觉的,只是抬眼对上他的眼神。

陈博涉的眼里是不甘,是无措,是挣扎,那眉头锁得那么深,仿佛那个男人曾经趴在云晗昱的身上,抚着他的脸,也是用这般受伤和不甘的眼睛看着他,想让他给一个答案。

而云晗昱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闭口不言,甚至在男人大力撞着他的时候,都不出声。

将心底的软弱与仇恨也好,身体的痛楚与欢愉也好,全部都咽下去。将自己包裹成一个坚硬的石头,一个了无声息的,没有情绪和反应的,已经死了的人。

现在陈博涉用那么相似神情注视着他,也是想要他给一个答案吗?

“今日天色已晚,请将军慎重考虑,季某先回去了。”

对不起,他给不了……

给不了答案,给不了答复,给不了开解……因为他自己都踌躇在这漩涡之中。

度不了劫,何谈度人?

陈博涉意外地没有阻止他的离去。

云霁几乎是仓皇而逃。

——

陈博涉准许云霁带一小队人马进入陇南山中。

自从那晚之后,陈博涉想明白了些什么,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似的。从初春的嫩芽,瞬间长成了连枝叶都肥厚的翠绿。

不再对他纠缠不清,也不再私下邀约。连着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模样。

如那个大雨滂沱之夜,盯着他的,带着痛苦和困惑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先生记得发信号。”陈博涉几只响箭递到他手里,“虽然我知道先生神通广大,但有时不必过于逞强。事情办不成了,就回来,我不会怪罪。”

陈博涉说这个话的时候,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的主公,那么包容而理性,使得一同出使的将士们都为之动容,发誓要效忠陈将军。

云霁郑重地点头,上马。他不知道陈博涉是想通了,还是有意要摆出个主公的姿态。如今这个变化,他看在眼里,有些欣慰。

就好像……自己学生终于开窍了一般。

虽然陈博涉一直都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睿智与精明,但这次却多了一种愿意特意呈现出来的贤明的姿态。

云霁宁愿他是这样。

有时,人是需要戴着面具的。若对谁都是真心以待,坦诚相告,恐怕只会坏了规矩,乱了人伦,徒添烦恼罢了。

退一步,伪装起来,体面地笑着,行着君臣之礼。

这样一来,总是不会出错的。

——

云霁启程去陇南山中,随行带了五六个人马。简衣便服,低调出城。

这次陈博涉没来送行,似乎是意识到两人地位之差别,而刻意回避。将他与其他谋士同等相待,也省得其他人看了说些闲话。

这样的“送别”,云霁固然欣慰,只是临行时,在与向边兴和芮深辞行之后,不自觉地往城中看了一眼。然后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陇南山中不同于北方的干燥。这里常年适温,草木丰茂。饶是初夏时节,乔木灌木也是郁郁葱葱,颇为苍翠。虽然不至于林荫蔽日,但野蛮生长的枝枝桠桠,多少有些阻碍前行。

打前阵的两名士兵不得不下马,砍掉些树枝,才能让后面骑马的四人通行。

“前方似乎已经有人砍出了一条道路来。”探路的士兵来报,“大概再走十分钟,便可以进入陇中山道了。”

“那条道路,会不会是殷将军砍的?”随行的军长问云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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