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韩路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在张英出外的那半年,她在学校上课,家里没有人,门被锁上了。姥姥下午提着一包东西到她家找不到人,又不放心把东西放到别人家,竟打听着到了学校,不知道韩路在几年级,就一个班一个班地趴在窗户上看,好不容易找到了,也顾不得里面正在上课,就站在外面从窗户缝里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的塞给了她,全班同学包括老师课也不讲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事后想想,可能是老师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竟都没有想起来阻止。
韩路姥姥一辈子虽然吃穿不愁,但是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特别是后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算是最难以承受的打击,都没有把她打倒。大舅去世时,所有人都担心老太太千万别也一个想不开跟着去了,但是没有,除了背弯了些,头上白发更多了,她甚至表现得比韩路妗子更镇定,入棺时,没有让任何人伸手,她给大舅擦洗了脸,换了衣服。
后来,韩路妗子心情不好时,会时不时说些难听的话,张英姐妹看不过去,曾要把她接走,一人家里住上一段时间,也不过就是多一碗饭的事。可是韩路姥姥不同意,只说韩路妗子也是心里苦,发发牢骚,说出来倒好受,却一个字也没提自己。
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张英骨子里不服输的坚韧就来源于韩路姥姥。所以不管生活再怎么艰难,也从不在韩路姐弟面前诉苦,只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生活得好。
长大后的朋友在知道韩路小时候的生活情况后,都大呼不相信,说是人家穷人家的孩子都早当家,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收拾家务做饭都不会的。
韩路只是笑着不说话,她见了太多指着孩子的脑袋道:我每天省吃俭用、起早摸黑地干,好吃的不敢吃,衣服都没买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听话怎么对得起我的母亲,相比之下,她真的觉得自己不仅不穷,还很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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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节,日子就过得快了,大人们忙着掰玉米棒,搓玉米粒,砍玉米杆,盖玉米垛。小孩子们忙着在不长的秋假里赶紧玩,快点玩,早出晚归,不是提着个瓶子去抓蟋蟀,就是看谁家的红薯在地里还没收,捡小的扒几个,找个背风的地方拾些柴火,烤着吃。
等到秋风转凉,把小麦给种到地里,时间更是打着转的往前奔,很快就到了庄稼人最为悠闲的季节。
当然,这只是针对除了干农活,其他一概不管的大老爷们而言,勤快的主妇们依然有干不完的事。
家里的冬衣要选个好的天气都拿出来晒晒,棉裤棉袄孩子穿上小的,该拆的拆,再絮些棉花添上点布,又能穿一年。
种下的麦子暂时不用管,只要一场大雪,明年的收成就不会差。菜地里的白菜快要包心了,把收红薯余下的藤秧剪成适中的长短,用来捆白菜,省下了绳子。萝卜也快要收了,要选个地方,准备好工具,挖好不深不浅的坑,萝卜拔-出来就要赶紧窑,这样吃起来才能水灵灵的新鲜,不会糠了心。还有和萝卜长得差不多的蔓茎,不比萝卜娇贵,他是做咸菜的主料,去皮切块切丝,晾个半干,加上煮好的黄豆,能干的主妇都知道自家人的口味,加上或多或少的调料,再封到坛子里,吃时加上香油,就稀饭别提多香了。
别看这些事看起来好像只是闲时打发时间的小事,到了冬天,大雪封地,交通不便也没有大棚蔬菜,就靠着家里囤的菜过整个冬天了。
冬天不经常下雨,但只要下起雨来就是刺骨的寒意,甚至不如下雪时好过。韩路听着外面雨滴落在封着窗户的塑料布上的声音,不像夏季的雨密集又清脆,反倒是闷闷的。冬天的风见缝就钻,越是小的缝隙进来的风越是刺骨,天刚刚转凉,韩海就把房子里的窗户都重新糊了一遍,半透明的塑料布蒙在窗户上能看到外面天气的明暗却看不到好坏,但却挡风又保暖。
韩路打着哆嗦把棉袄穿到身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习惯了四季有空调,不分冬夏的日子,猛的一下回到了这四季分明的时候,真是不好受,成熟的心智不是说可以排除万难吗?怎么没有人告诉她还会如此怕冷?
把棉袜套上,再把厚厚的棉鞋穿上,絮了很多棉花的鞋子虽然看起来很是笨重,但挡不住人家暖和,也就不计较美丑了。韩路跳下床蹦了蹦,感觉适应了温度,才撩起帘子走出去,被门外的冷风一激,不自觉又打了个冷颤。
冬季天亮得晚,再加上下着雨,已经快要七点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张英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哆哆嗦嗦站在门口的韩路,顺手摸了下她的衣服看看厚薄,才道:“我烧的有热水,赶紧去刷牙洗脸,等会儿水再凉了。”
韩路嘴都不敢张,就怕冷风顺着进去了,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把手插-进袖子里,弓背缩脖地往厨房走去,什么前世刻意锻炼出的形体气质,别说这些在父母面前都不需要,就是有也早被呼啸的北风吹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吃的,总觉得下笔少了没感觉,写得多了又有种舌尖上中国的感觉,我一定是中毒太深了,等会儿让我再看一遍去……
29. 第二十九章 无题
吃过饭,韩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发愁,不大不小的雨天快亮时才开始下,现在也只是让地面上湿润,还没有积水,但是看这慢悠悠的架势,下个一天都是有可能的,脚上的棉鞋现在可以穿着去上学,到了放学时可就没办法回来了,自家做的鞋子,除了薄薄的泡沫底有着微弱的防水能力外,上面全是棉布做的面,见水就透,火烤都不容易干。
可是让她穿着连层棉都没有的胶鞋去上学,就算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不会怎么样,但那脚冻时猫咬般的痛觉还是不好受的。说来说去,还是她越活越娇贵了。
算了,想想以前的她都能坚持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反倒做不到了。转身从床底下找出胶鞋,脱下脚上暖得热乎的棉鞋,依依不舍地穿了进去。
“路路,要走了,你做什么呢?”韩海拿着伞进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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