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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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闻舟陪着他躺到了午夜前后,确准费渡睡熟了,才爬起来轻轻亲吻了他一下,离开卧室带上了门,在厨房储物间里翻出陶然给他的那箱腊肉,在扑鼻的香味中,找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才刚打开,一张手写的信纸就掉了出来。

那是……这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的红色横格信纸,上面是钢笔一笔一划留下的字迹,骆闻舟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老刑警杨正锋的字。

“佳慧,”开头称谓是他妻子的名字,杨正锋写道,“写这封信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一天我意外死了,而你发现了我留下的这些东西,希望它不要给你和欣欣带来危险。做这一行的,谁都不希望给家人带来危险,但是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托付了。”

骆闻舟心里“咯噔”了一下。

“处理完我的后事,你切记,别再跟局里的人联系,有些人已经变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一定要小心。闻舟和陶然他们这些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心里有数,但都还太年轻,心或许有余,能力未必足,不要将他们牵扯进来,你也不要同他们来往太密切,以免后生们不知轻重,造成无谓的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给不开车的小盆宇标注:停车状态时不可以紧闭汽车门窗开空调,发动机不完全燃烧容易产生大量一氧化碳,停车时排不出去,在车里的人可能会窒息。

第95章 韦尔霍文斯基(五)

骆闻舟拿着牛皮纸的文件袋走到阳台上,把窗户推开了一点,点着了一根烟。原本被腊肉味勾引来的骆一锅被小寒风一扫,立刻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地跑了。

他迎面是这一年中最冷的寒夜,背后是让人沉溺的暖房,手里有一封纸页都被人翻皱的、可怕的遗书。

“我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存在了多久,他们有庞大的组织、巨额的财富,占据了无数优质资源与特权,却犹不肯满足,还要为所欲为,凌驾于法律之上——我怀疑这些人与多起谋杀案有关,甚至私下豢养通缉犯,买凶杀人。”

骆闻舟看到这里,弹烟灰的手陡然一顿,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个寒噤。

他的目光重新扫过“私下豢养通缉犯,买凶杀人”这一行字迹——周氏一案中,开车撞死董晓晴的凶手就是个通缉犯,不知道从哪取得了制作精良的假身份,以杀人灭口为生。

冥冥中,好像有一条极细的线穿过重重迷雾,隐约透露出一丝微弱的脉络来。

“佳慧,你还记得顾钊吗,我曾经的好朋友、好兄弟,现如今谁也不敢提起他,他成了不光彩的‘历史’,连合影都要被遮掉一角的人。范老师虽然走了歪路,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顾钊不是那种人,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范老师已经折进去了,但他是为了报私仇,我有时候想,我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参加工作二十多年,按理说,应该从一线上撤下来了,从此以后专注管理,开开会、发发言,每天不再和各种违法犯罪的人打交道,我应该安安稳稳地干到退休,看着欣欣毕业成家,再功成身退、颐养天年,我应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真想这样,把分内的事都做好,没有人能苛责我什么。”

“可是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范老师、想起顾钊,想起‘327国道’上那些死不瞑目的人,还有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孩子们。”

“佳慧,我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无数污浊的东西,长久地沉积在地下,像是无法自愈的沉疴。”

“可是我总觉得,时间就像是源源不断冲上岸的大浪,每一次涨潮都来势汹汹,而每一次的来而复返,也都会把那些缝隙里、地底下的污迹刮掉一些——譬如我们现在有了各种各样的痕迹检验技术,能测谎,能比对dna,也许很快,还会建成一张到处都是的监控网,能铺到每一个角落。”

“也许下一个浪头打来,这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要是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请你替我看着那一天,把这些东西交给有能力继续追查下去的人。”

骆闻舟看完,长长地呼出口气,小心翼翼地按着原印把信纸折起来。杨正锋写给妻子的信不长,其中却有几处他不太明白。但老杨说他“心有余力不足”的那一段,他是明白的。

他努力回忆着老杨牺牲前的那段日子,依稀记得杨正锋那时候抽烟抽得格外凶,别人问起,他只说是因为担心孩子高考,他们几个不懂事的小青年还老拿这事开涮……

老杨当时看着他,是什么心情呢?

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吧?

于是那老刑警只能像一个无人可托的孤胆英雄,独自迈步走上黑暗中的险路。

骆闻舟朝着窗外发了片刻的呆,转身往书房走去。

骆一锅正在旁边的卧室门前走来走去,一副很想进去的样子。骆闻舟经过,弯腰拎起它的两只前爪,往胳膊上一放,把猫抱进了书房:“别去吵他。”

骆一锅“喵”了一声,团成一团,窝在他腿上,瞪着眼看他登陆了内网,输入“327国道”的关键词。

弹出来的资料基本都是扫描件,可见年代真的很久远了,又是一桩旧案,阅读起来有点吃力。

那是十五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事——

“327国道”是燕城城外的一段公路,绕行莲花山,三十多年前建成的,也曾经是交通命脉之一。后来几经风雨,逐渐被穿山填海的高速公路取代,这才渐渐荒僻起来,除非要去327国道沿途的几个小镇,否则很少有人特意从这里绕山路。

那起连环抢劫杀人案,就发生在这条人烟稀少的路上。

受害人都是跑中短途的货运司机——中短途的货运司机为了节约成本,通常都是独自上路,而且身上一定会携带财物,是比较容易下手的对象。

凶手可能是笃信一些民间迷信,认为横死的人会自行进化出照相机功能,视网膜上能留下他生前最后看见的影像,因此将受害人的眼珠都捣烂了,死状看起来格外凄惨。

第一个被害司机的尸体被丢弃在货车旁边,身上被捅了十几刀,致命伤在胸口,随身携带的所有财物不翼而飞,连一个钢镚都没剩下,货厢里则少了一台小型电冰箱。现场除了司机以外,还有一堆凌乱的脚印,经过分析,应该是两男一女。

除此以外,前轮上还有一点可疑的血迹,因为并不是人血,刚开始没能引起重视。

此后不到两个月,327国道上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子。

凶手们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除了依然捣烂了死者眼珠外,没有再乱捅一气,第二个死者是一刀毙命。死者身材瘦小,死前跪伏在车门前,身上没有过多的抵抗伤,根据推断,他应该是被持刀劫匪威胁后,为了生命安全不恋财物,乖乖地给了钱,不料歹徒到底不肯放过他,在他毫无抵抗的情况下,从背后捅了他致命的一刀。

到了第三起案子,凶手们的犯罪手法再次升级。这回,他们竟还学会了拿受害人取乐,受害人一刀毙命之后,他们挖走了他的眼睛,还用砍刀剁下他的四肢,在旁边摆在一边,凶残得令人发指。

当时这起重大连环抢劫杀人案被当地警方迅速转交燕城市局,市局成立了专案组。

骆闻舟的目光在专案组负责人上停留了一下,见组长霍然是“杨正锋”,而副组长是他不熟悉的名字——“顾钊”。

骆闻舟有皱起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如果这个顾钊是个曾经和老杨一起共事过的前辈,也是经历过很多大案的,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他?

骆一锅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好不容易屈尊看上了铲屎工的大腿,还要忍受他乱七八糟的小动作,于是很不满意地隔着肉垫打了铲屎工的手,从他膝盖上跳下去跑了。

骆闻舟没顾上关它,继续往下翻——当时专案组发现,三起抢劫案中,遭到抢劫的货车前轮或前档上都有少量动物的血迹,于是组织人力沿着国道大规模的搜索,重点排查了几处事故高发、道路狭窄的区域,果然,在最近一起案件事发附近找到了一处急刹车车辙和狗的尸体。

专案组怀疑犯罪嫌疑人是利用小动物当诱饵,埋伏在漆黑狭小路段,目标车辆开过来,就猝不及防地把狗扔出去,迫使货车减速,再由这个团伙中的女性共犯出面碰瓷,逼停货车,诱使受害人下车。

327国道不是西游记片场,一般人看见单身女性,防备心不会太强,一旦受害人下车,她的同伙就会扑上来实施抢劫和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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