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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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境外的地下钱庄明面上会以一个“典当行”“货币兑换点”之类的门面当幌子,来源不合法的现金在他们的地下网络中几经转手,最后以某个机构的名义存入银行,再以“投资”为名,换成某种资产,几进几出洗白完毕,“合法”回归到它主人手里。

郑凯风为了谋杀周峻茂,付给货车司机董乾两笔钱,尾款由于警方猝不及防的介入,打草惊蛇,不了了之,订金的来龙去脉现在却已经搞清楚了——这笔钱由郑凯风在境外的公司汇出,通过地下钱庄的网络洗白,整个流程已经快要走完了,如果这件事没有东窗事发,过一阵子,董晓晴说不定就会得到这笔意外的投资收益,无知又富有地生活下去。

董乾家里虽然不富裕,也并不穷,兢兢业业的小老百姓没见过这样一大笔钱,真见了也未必会动心——因为心里知道这是不义之财,对这么多钱能干什么也基本没有概念,起不了实际的贪念,那么董乾为什么肯舍命呢?

骆闻舟:“那个匿名的寄存仓库里还有什么?”

“有董乾亡妻生前的照片和一个纸人——烧给死人的那种——跪姿,后脑勺上写了周峻茂的名字。”陶然说,“我们把附近做寿衣花圈生意的小店都找了一遍,有一家认了这个纸人,是在周峻茂车祸前一个月定做的,老板还翻出了单子,签名和联系方式确实是董乾,因为这个跪着的小人姿势十分诡异,寿衣店老板怀疑他在搞什么邪教巫蛊之类的东西,所以对他印象格外深,描述的体貌特征也对得上。”

“我试着还原一下整个一桩案子——董乾的妻子二十一年前死于车祸,这些年他独自拉扯女儿长大,一直不知道她的真正死因,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神秘的快递员在他没有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找上门,送给他一份神秘的邮件,里面透露了他妻子真正的死因。”

“董乾震惊之余,开始和这个神秘人联系,他假装网购,反复购买退货,实际是在通过那个快递员联系他背后的神秘人物,对方把证据寄给了他,并且对董乾提出了合作。”

“能拿到多少钱,董乾并不关心,那些跨境的黑钱怎么流通对他来说太过复杂,他应该是一门心思只想报仇,甚至都无心找人翻译一下那些繁复的资金合同。整个过程,郑凯风没有露面,并且在当年的那起案子里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甚至买凶谋杀周峻茂,都应该是以周怀瑾的名义——这就是为什么董晓晴在得知一部分真相之后铤而走险,刺杀周怀瑾的原因。”

骆闻舟:“那么董乾生前自己寄给自己的那封邮件怎么解释?”

“推测应该是董乾寄的,”陶然说,“虽然董乾的目的是复仇,但背后毕竟有这么大一笔钱,将来会转到他女儿的账户,董晓晴如果一无所知,到时候可能会被这么大一笔钱吓破胆子——只是他没想到董晓晴性格这么激烈。”

骆闻舟依然皱着眉:“那照你这么说,董晓晴的车祸是谁干的?”

“你记得他们家邻居的那个监控摄像头吗?”陶然说,“就是拍到纵火犯的那个——咱们技术员发现安摄像头的那家的主机被人入侵了,有人在通过那个摄像头在监视董乾家。”

第88章 麦克白(二十九)

“海洋他们最后一次去找董晓晴谈话的当天,董晓晴从门口电井门里取走了一份快递,”陶然说,“单子印得很清楚,能从镜头里看见,是董乾寄给自己的。”

骆闻舟看了费渡一眼,如果说刚才费渡的眼神还有点懒洋洋的,那这会就是彻底清醒了,盯着免提手机的神色锐利起来。

骆闻舟说:“但是如果我没记错,肖海洋最后一次走访董家的时间,距离周怀瑾遇刺中间有好几天,撞死董晓晴的人为什么没有趁这个时间动手?”

“因为当时董晓晴家里隔三差五就有媒体的记者蹲守,她又一直躲在家里没出门,入室谋杀的风险太高,而且没有人能确定董乾寄回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董乾寄回家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们贸然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骆闻舟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你接着说。”

“三天后,董晓晴出门,先是顺路去花店买了鲜花,又乘坐公交车去了恒爱医院,谁也不知道她包里还藏了一把刀,那女孩当时就像是无辜无害的肇事司机家属,心怀愧疚,去探望受害人家属。我觉得那时候跟踪她的人也没想到她能干出当众捅人的事。”

骆闻舟听到这,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说:“董晓晴收到董乾寄回家的邮包以后,自己过了三天,最后还是选择了报仇。”

人在一时冲动下,什么都干得出来,可是冲动终归只有一时,天大的变故也不能让人冲动三天,这三天里,董晓晴独处时都在干什么呢?

她可能在想方设法判断邮包里信息的真伪,也可能是在谋划怎样报复周家人。

她有肖海洋的联系方式,也能随时能打‘110’。

她曾经迟疑过吗?

有没有那么一时片刻,她拿出手机按下号码,想过把她手头的一切交给警察,等待社会给她一个结果——无论她父亲是受害者还是杀人犯?

费渡有些吃力地曲起上者吊针的手,用关节轻且有节奏地敲着旁边的病床护栏,被骆闻舟一把捏住了手指。

“别乱动,”骆闻舟低声说,“我不是搞谍报的,没有听译摩尔斯电码的功能。”

陶然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和谁说话,忙问:“你开了免提吗?我说怎么有回音——是费渡在你旁边吗?费渡,醒了啊?今天感觉怎么样?前天我们去看你时候你还不太清醒,看见哥给你买的水果了吗?小乔还给你带了一只熊。”

水果多半已经进了骆闻舟那吃货的肚子,熊的脑袋被手欠的骆闻舟用水果包装袋套住了,摆了个高举双爪、紧贴墙角的造型,应该是一只刚抢完银行就被警察堵住的劫匪熊,扮相相当有品味。

陶然说:“那天可真吓死我们了,你不知道,老骆都……”

骆闻舟的反应快如闪电,听了个音就预感到“陶大嘴”后面是什么话,当机立断地打断他:“他还不能说话,也不能吃,水果都孝敬我了——行了别废话,赶紧说正经的,你这种推测的依据是什么?董晓晴他们家住的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如果她一出门就被人跟踪,那天为什么没查出来?”

陶然这个敬业的同志,注意力就好像是个指南针,虽然偶尔遇到扰动,但轻轻一拨,总能自动专注回工作。

被骆闻舟一打岔,他立刻忘了自己方才要爆的料,连忙正色起来:“因为刚开始的调查重点错了——董晓晴出门后,从家到花店这段路上,大概有十几个天网摄像头,其中有八个拍到了她,之后她在距离花店五十米处上了公交车,前往恒爱医院——我们当时重点调阅了那八个拍到过董晓晴的镜头、跟她在同一站上公交车的乘客以及那辆公交车的尾随车辆,结果一无所获。”

骆闻舟皱起眉,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费渡干燥冰凉的手指缝。

“后来我们在花店附近征集线索和周围的民用监控,第二轮排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骑行者。”

骆闻舟没听清:“骑行?就是那些骑个自行车、浑身包得一点皮都不露的?”

“对,这个人骑自行车的人是被一个书店侧门的小监控拍到的,当时好像是在路边休息,脸上包得很严实,还带着墨镜,距离董晓晴等待公交车的车站只有不到一百米,随后这个人抄近路到了董晓晴乘坐的公交车途径的下一站,收起折叠车上了公交,只坐了两站就又下去,中间没有和董晓晴有任何交集,所以我们刚开始没注意到这个人。”

“会不会是巧合?”骆闻舟说,“这个人可能本来没想坐车,恰好骑累了而已,不能因为人家防晒就怀疑人家吧?”

“不是巧合,”陶然十分肯定地说,“因为撞死董晓晴的那辆被盗车辆,正好就是从他下车的这一站和下一站之间缀上董晓晴所在的大巴的。发现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又回过头来查董晓晴家附近——有三个镜头曾经拍到过他,大致画了画这个人的路线,我们发现这个人几乎是一路跟着董晓晴,他骑车比走路快些,刻意绕了不少小路,完全避开监控是不现实的,但他非常小心地避开了可能拍到过董晓晴的监控。”

跟踪者不和董晓晴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避免与她在同一站上下车,把警方注意到他的风险降到最低。而就算运气实在不好,警方还是注意到了他,骑行者密不透风的打扮也会让他很被辨认出来。

这个人专业、谨慎,反侦察意识像是训练过的——

“骑行者负责跟踪前半段,盗车的凶手跟踪后半段,如果董晓晴很消停地送完花就走,盗车贼会在失主报警之前弃车走人,没想到她竟然对周怀瑾动了刀子。”

如果郑凯风是故意假借周怀瑾的身份和董乾接触,那得知周怀瑾遇刺的一瞬间,他就会明白,董晓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董乾寄给她的邮件一定有问题,因此果断灭口。

“关键证据,”骆闻舟叹了口气,“陶然,拼凑出一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行,我们需要关键证据。”

“很难啊,”陶然的声音里难免带出几分疲惫,“郑凯风整个人都烧糊了——现在种种迹象,只能证明郑凯风杨波他们和这一系列的案子脱不开关系——周氏的大本营在国外,那不是咱们的地盘,我们不可能说查就查,前几天如果不是正好抓住了郑凯风的打手们、再加上替郑凯风倒腾钱的地下钱庄人去楼空,我们可能连董乾和郑凯风之间的交易都查不出来。”

“我知道,”骆闻舟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这时,费渡突然轻轻一挣,把手指从骆闻舟掌心抽了出来,有些不听使唤地在他掌心上写:“等一阵……”

“阵”字右半边还没写完,骆闻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捉住了他的手指,和陶然交代了两句挂断电话,轻轻地在费渡大腿上拍了一下:“你一个旁听生,怎么还老要发表意见?敢把针头碰掉了我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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