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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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凭什么呢?

周怀信的电话响了,他一愣之下接起来:“费爷?”

“抬头,往对面看。”

周怀信随着他的话音四下找了找,在对面的停车场看见了费渡和骆闻舟。

“警察有点事想和你们兄弟俩聊聊,”费渡冲他招招手,“怎么样,能脱身吗?咱们在前面约个地方?”

“行吧,那就……”周怀信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原本缀在他们身后的媒体们把镜头扭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手里抱着一捧花,也不过来,怯生生地,离着老远冲他们兄弟俩鞠了个躬。

“这又是什么情况?”周怀信皱起眉,“费爷,你先等等,一会我给你打回去。”

一个保镖小跑着过来,弯下腰对周怀瑾说:“周总,那姑娘是老周总车祸肇事者的家属,一直没露过面,今天不知怎么知道了您出院,找过来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话音没落,女孩已经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爸造成了这样的事故,可能我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我……我就想过来看看,亲自跟人家道个歉,可能人家也不稀罕……”

周怀信看向周怀瑾。

“叫她过来吧,”周怀瑾说,“又不是她撞的,也怪可怜的。”

周怀信也不太意外,他哥在外面一向是这么个温良恭俭让的形象,他转头和保镖交代了几句,在其他人的不满声里把女孩放了进来。

隔着一条马路的费渡眯起眼:“这女孩怎么回事,有点眼熟。”

“好像是……董晓晴?”骆闻舟愣了愣,随即他掏出手机——方才陶然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请假,理由是董晓晴声称有东西要交给警方,他陪着肖海洋过去一趟,“她怎么在这,她不是……”

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直觉蹿上骆闻舟的脊背,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一伸手撑住停车场外的护栏,直接从上面翻了过去。

费渡一愣,连忙跟上。

此时,董晓晴已经抱着花来到了周怀瑾对面,她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地发着抖,拘谨地冲周怀信和周怀瑾各一欠身,连说了两句“对不起”。

周怀瑾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花:“我知道那都是意外,姑娘,没事的。”

骆闻舟三步并两步冲到医院门口,却被堵成一团的保镖和媒体挡着进不去:“警察,都给我让开!”

董晓晴眼睛里好像开始闪泪花,弯下腰把一捧巨大的香水百合往周怀瑾怀里塞:“我是来……”

周怀信伸手去拦:“我哥花粉过……”

“敏”字还没来得及说,他就看见花束背后寒光一闪,电光石火间,周怀信根本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撞开了周怀瑾的轮椅,冰冷的触感贴上他的小腹,随后才是尖锐的刺痛弥漫开,周怀瑾连人再轮椅一起摔在地上,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

董晓晴狠狠地把西瓜刀捅进周怀信的胸腹间,歇斯底里地吼出一句:“我是来送你上路的!”

与此同时,刚刚赶到“澜弯”小区的陶然和肖海洋根本没能把警车开进去——小区已经被消防车堵住了。

肖海洋猛地抬起头,浓烟从楼上滚滚冒出,跟消防员们的高压水枪拉回拉锯,叫骂声与哭声此起彼伏……

他心里重重地一跳。

着火点看不清,但好像正是董乾家附近!

第73章 麦克白(十四)

董晓晴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狠狠地一拉一抽,居然把凶器又从周怀信身上又扯了下来。

她双目赤红,形容颠倒,挥着染血的刀,活像个人形的夜叉,转身冲向了惊呆的人群。

原本挤在一起的人们比着赛地尖叫起来,除了个别勇士还躲在角落里没命的拍,大部分人都不想因为一点工作丢了小命,一时推推搡搡、四散奔逃,往哪乱窜的都有,完美地形成了一道人肉藩篱,挡住了周家不知所措的保镖们。

骆闻舟的肾上腺素狂飙,几乎能从头顶喷出去,想也不想,拔腿就追,跑出十几米,他慢半拍的意识才跟上了飞毛腿,又想起了费渡,转头看了一眼。

然而出乎骆闻舟的意料,费渡既没有晕、也没有吐,他只是有些僵硬地站在周怀信身边,没有眼镜遮挡的眼神稍微有点散乱,但人居然还是清醒的,他侧对着骆闻舟,目光刻意避开了周围的血迹,余光瞥见骆闻舟,还冷静地冲他挥挥手。

有那么一瞬间,费渡的晕血症看起来也不是非常严重。

骆闻舟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眼看董晓晴已经穿过人群,就快要跑出恒爱医院,骆闻舟大致估算了一下她的路线,擦着墙角绕开人群,一步迈上路边花坛,飞檐走壁似的追了上去。

从董晓晴动刀行凶到得手逃离,一切都太快了。

费渡脑子里“嗡”的一声,周怀信小腹上蔓延出来的血迹好似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胸口上,砸得他三魂七魄一起在单薄的身体里震荡起来。

晕血虽然有些不方便,不过日常生活里见血的机会也的确不多,偶而碰破一条小口,恶心一会也就过去了。

费渡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直面过这样的场景了,他耳畔轰鸣作响,四肢几乎失去控制,指尖条件反射似的轻轻地痉挛着,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这让他保持住了直立,看似清醒,其实意识是模糊的。

费渡狠狠地攥住了拳头,关节一阵乱响,他用力别开视线,在心脏毫无规律的乱跳中大步走向周怀瑾。

周怀瑾被翻倒的轮椅压住了一条腿,茫然无措地跪坐在地,下一刻,他被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他很可能伤了内脏,腹部出血非常危险,”费渡用冰冷又急促的语气对他说,“你还要他的命吗?要的话,马上叫你家医院里最好的急救人员出来。周总,我知道你没瘸,站起来!”

周怀瑾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惊惧地盯住费渡看了两秒,随后好似如梦方醒,一把抓过电话。

周怀信像一条惨遭开膛破肚的鱼,本能地在地上扑腾,一圈人围着,谁也不敢贸然动他,血越蹭越多。费渡听着周怀瑾语无伦次地叫人,又看着他把手机一扔扑向周怀信,嘴里乱七八糟地嚷嚷着一些诸如“看着哥”、“没事”之类的废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费渡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睫毛,对上了周怀信的视线。

周怀信的眼睛越来越黯淡,目光越来越对不准焦距,在费渡眼里,他正在发生奇异的变化——正在变成一堆陌生的有机废品。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被一分为二,一半因为周怀信流血不止的伤口,而感到生理性的恶心晕眩,另一半则像个离群的动物,莫名其妙地看着周怀信的眼睛,无法把这个垂死的人和他认识的周怀信联系在一起,茫然于其他人呼天抢地的焦急与痛苦,他本能地试着融入,徒劳地搜索着理论上、正常人应该有的同理之心。

然而搜肠刮肚,就是没有。

“人人畏惧死亡,但他们畏惧的其实只是未知。死亡本身并不痛苦,甚至是有快感的,你应该亲自体会过了。”

“注意过那些濒死动物的眼睛吗?那是找到了真相的眼神——真相就是,‘活着’本身就是神经系统制造出来的错觉,是个虚假的自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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