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跟夏天的蜉蝣春天的笋一样,明珠台里人来人往,人多也杂,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实习生。旧人前脚刚走,新人立马到岗。新来的实习生姓洪,英文名叫alex,被上头指派下来,人还没出现,事迹已经传开了,说是年轻又帅,留美海归,音乐才子,家里还很有背景。
又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刑鸣打心眼里烦这些人,连传邮箱里的简历都懒得看,直接打发人去电视台技术库房,帮着清点电视设备的日常耗材。
骆优亲自把南岭领走了,虞台长交代关照的人,他当然格外上心。第二天南岭就在自己百万粉丝的微博上把骆少爷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还暗讽上一个师父不地道,惹得无数女性粉丝齐跳脚,替他上阵叫骂。
刑鸣不玩微博,从阮宁那里看了截图以后也无动于衷,他跟南岭没有师徒情分,自忖短短几日里对人家也不怎么样,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骆优也不玩微博,但跟刑鸣那点自视清高的拧巴劲儿不一样,人家从来没把自己当作媒体圈里人,不需要巴结讨好迎合,不需要分享展露表现。
人家天生矜贵,远在你们这个圈子之上。
回明珠台的第一天就在广播大厦里撞见虞台长。人刚走进电梯,刑鸣脚步快了些,想跟着进去。
另一个资历深点的制片人也在等电梯,一把将刑鸣拦住,冲虞仲夜点头哈腰地说了声“虞叔先请”,然后斜眼瞪身边的小毛孩子,像是诘问他不懂规矩。
如果虞台长在电梯里,也就极少数如老陈这种级别的老明珠人敢踩进电梯,旁人无论年纪大小、职务高低,都得以领导为先,这是明珠台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刑鸣原先是懂规矩的。只是三天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他又把这规矩给忘了。
电梯外头等了六七个人,只有骆优跟着虞台长走了进去。
没人拦着。
骆优的身份在明珠台里不是秘密。人人都喜欢这种“平易近人”的世家公子,不喜欢也不敢在脸上摆着。
骆优喊了一声“虞老师”,又贴着虞仲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一起笑了,都笑得特别好看。
这些全都扎进刑鸣眼睛里,但虞仲夜似乎没看见他。
电梯门缓缓合上。
骆优虽跟着台长上了电梯,一回头又进了刑鸣的办公室。
等刑鸣来了,骆优点了点桌上的两本书,说是虞老师让他送来的,能帮他更好地做人物访谈。
“谢了。”刑鸣瞥了一眼书名,点一点头。
骆优挺关心地问:“你这人明明是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的劳碌命,怎么歇了三天不进台里,病了?”
刑鸣又点头,言简意赅:“心肌炎。”
骆优微笑,说看了新一期的《东方视界》,节目不错,直播与新闻辩论这些点子都不是噱头,对他也很有启发,他决定在《明珠连线》里增加相应环节。
刑鸣眉头紧了,看着骆优,不说话。
“庄蕾回归后《明珠连线》整体收视在走下坡路,所以改革势在必行。”骆优简略地跟刑鸣说了说《明珠连线》改版的方向,基本就是照搬《东方视界》现有一套,又在其基础上更新完善。
强忍着才容对方把话说完,刑鸣完全冷下脸,义正辞严:“《明珠连线》根本没有必要改版。两档栏目定位不同,风格也不同,《明珠连线》更具国际视野,《东方视界》更重国内民生,《明珠连线》代表官媒立场,更详实严谨,《东方视界》注重民间舆论,更包容自由——”
“原来是这样,可自打你接手了《明珠连线》,节目调性就变了,变得不伦不类,正好改版重来。”骆优笑着拍了拍刑鸣的肩膀,“改不改版,怎么改版,你说了都不算,虞老师把《明珠连线》交给我了,我说了才算。”
“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节目你做不了,虞老师也不会同意。”先占《新闻中国》,再夺《明珠连线》,刑鸣心道这人好大的胃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天下好节目都妄想占尽了。
“我知道你跟虞老师什么关系。但部级以上的干部我来斡旋,百十亿的项目我来谈判,陪虞老师打江山的人是我,”骆优突然附近刑鸣耳边,神神秘秘地笑了,“至于床上那些轻贱东西,玩玩罢了,他不当真,那东西自己也别太认真了。”
敢情人家走的是“soulmate”路线,磨剑数年,不为风花雪月,倒是来开疆拓土的。刑鸣还真仔细想了想,然后发现,自己做不到。一个胡石银他都应付不了,何况那些部级官僚与亿元项目。心里酸到极处,却仍死鸭子不撒嘴,刑鸣不慌不忙地微笑,不轻不重地还击:“可是怎么办呢?有些人偏偏羡慕我的轻贱。”
“咱们不妨打个赌。”骆优挑了挑眉,笑得亲和力十足,“就赌你的《东方视界》还能做几期。”
骆少爷是边笑边摔门走的,自己的老大看着也很不高兴。他慢慢地坐下来,一脸放空地望着前方,目光尽头空无一物。
阮宁没嗅出空气里那点火药味儿,也没听见最至关重要几句八卦,只觉不理解:“老大,就算《明珠连线》改版,也不用怕他的。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之前《缘来是你》火了,东亚、上视等别的卫视也立马跟进做相亲节目,但谁也没能成功抢下明珠台的收视率。”
刑鸣没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半晌才似又活过来——跟冻僵的人复苏似的,眼珠先转了一下,然后手指动了动,嘴唇也张开了。
“情况不一样。明珠与东亚是两家卫视做两家节目,既是竞争也是激励。但如果同在一个台里……”他又长久停顿一下,轻轻吸入一口气,只觉心脏凉了大半,想想后果?后果不堪设想。“台里为什么要耗费精力资源打造两档完全相同的节目?”
抢办公室、占停车位之类的事情都无关痛痒,唯独他的节目,他不能忍,也绝不会让。
第73章
刑鸣不是林思泉。既不会哭哭闹闹求虞台长做主,也不会劲敌当前就束手待毙,他血液里有些凶狠饥饿的东西正在抬头,像蛇。
召集组员开会,仔细看了新剪的样片,又把记者们拍摄的新闻素材全都翻检一遍。策划说,新一期《东方视界》的内容主要围绕职场性侵害与女性如何自我保护的知识普及。
刑鸣直言,不满意。
苍南案他已经做了一期节目,坚实厚重,反响不错。新一期的节目内容于性侵害这样令国人谈之色变的话题而言,既不能承前也无法启后,如同隔靴搔痒,搔又搔不到实处,分量太轻。
中午还约了人,出门前刑鸣交待全组人员,全都出去跑新闻,不挖出点惊世骇俗的内容就全部滚蛋!
刑鸣约的人是牛岭监狱一位老狱警,叫张宏飞,快退休了。
以前他就打听过。几处辗转,多方通融,才知道当年跟刑宏有过交集的狱警基本都被调去了外省市,就只剩了这么个张宏飞,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去年才调回来的。
出于做节目的目的,两人在牛岭监狱里聊过两回。刑鸣出自明珠台,王牌栏目知名主播,又仗势于虞台长的声名,走哪儿都跟香饽饽似的招人待见。他又刻意与狱警们融成一片,一见面就向张宏飞敬上中华,明明自己不抽烟,也陪着点了一根,吞云吐雾,以示亲民。
这回他是单独把人约出来的。刑鸣有心放长线钓大鱼,没单刀直入地亮出身份,怕吓着好容易联系上的这个知情人,只天南海北地跟人唠嗑,说新一期的节目没着落,自己最近正犯愁。
没想到张宏飞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自己最近也愁,接着便反应了一个情况。他有个在读小学一年级的侄孙女小慈,她父母刚从老家出来,如今算是外来务工人员,平日里工作忙又缺着钱,好容易才让女儿有书可读。然而某天小慈放学回家,被发现下身有血迹,父母问了,回答说是上课不乖,老师打的。
女孩儿的私处是太敏感的地方。小慈父母心里不安又问了几次,女孩儿于是改口,含含糊糊说是老师摸的。
一句话成了旱天雷,全家人都惊得头皮发麻一身冷汗,立马找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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