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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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说,张家的大少爷不起眼,打扮朴实无华,倒一点不像是大户人家少爷的模样,唯独腰间挂着的那杆极为精致的鎏金镂花豪笔,看似有几分尊贵。

这一日,刚从祠堂里拜祭祖先出来,张子尧便撞上了在外头等待多时的账房先生,新请来的年轻人早些年读过些书,会打算盘,重要的是对张子尧的话言听计从,为人老实手脚也干净,这会儿跟张子尧仔细请教了书房修葺的一些费用问题后,不多废话,转身便去干活儿了。

张子尧绕着张家溜达了一圈,见大家都各司其职,忙碌得很的模样,唯独他自己闲着没事,干脆打发了春凤去玩,自己则躲进了书房里,于空荡荡的书房中坐下,看着桌上一堆从大书房里抢救出来的残本,抽出两本弹弹灰,翻开看了两眼,又兴致缺缺地将它们塞了回去。

一本看似古老的卷轴从那堆书的最上方掉落,束带松脱,卷轴散开,掀起灰尘无数。

“咳咳!”

张子尧嫌弃地挥了挥手,挥散那些灰尘,片刻后动作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放下了手,又重新在书桌后坐定,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手上的绷带,掌心被之前的断笔扎破的伤口太深,至今尚未愈合,稍微有拉扯便会有鲜血溢出。少年因掌心的微痛蹙眉,一只手高举,用牙咬着绷带,另外一只手则去书架上摸索止血伤药……

指尖碰到冰凉的药瓶,药瓶一滑,滚向远处,少年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不顾一只手有伤撑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伸去抓药瓶,不幸的是那药瓶越滚越远,最后“啪”地一下从书架上滚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张子尧看着散落一地的黄色药粉,发起了呆。

片刻尴尬的死寂,正当少年庆幸此时书房没有他人看见自己方才的狼狈模样,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嗤笑。

张子尧背后一僵,赶紧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少年微微瞪大眼:不是吧?大白天的见鬼了?

“往哪看呢?小蠢货,”懒洋洋的男性嗓音响起,“低头。”

“……”

张子尧下意识地低下头,于是便看见,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撑着的古籍卷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抬起来,紧接着就看见神奇的一幕:本该是死物的竹简之上,用极为细腻的手法画着一座山,一棵松以及云雾几片,松树的枝头上坐着一名身材修长高大的英俊男人,他身着描金黑袍,有一双血色瞳眸,如雪长发松松束起。此时,男人正坐在松树枝头拢着手,一脸嘲弄地看着画外的少年。

作为一幅画像,它有什么资格嘲弄大活人?

不对。

“哇!画像说话了!!”

第六章

张子尧大喝一声,连退三步。

画中男人蹙眉,像是不堪忍受那一惊一乍的惊呼:“叫什么叫,你这傻乎乎的村里少年模样也敢自称张家后人?画像说话很奇怪?你不也曾亲自画出只小鸡把自个儿家烧没了一半?装什么装。”

张子尧被对方一系列提问问得哑口无言。

最后,举着自己还在哗啦啦往外滴血的手,眨眨眼,不耻下问:“你谁啊?”

被提问的男人冷笑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原本懒洋洋的坐姿稍稍挺直了一些,看上去生来就极为刻薄的薄唇勾起,英俊的脸上露出个讨揍的嚣张笑容。

“本君烛九阴,也就是你烛龙大爷,小蠢货,人虽蠢,血的味道却意外不错,手掌送来,且让本君再来一口!”

画卷里的人,说话了。

还神经兮兮地管他要血喝。

“……我肯定是最近太累了,都产生幻觉了。”张子尧嘟囔着,双眼放空将那摊开的画卷拿起来,抖了抖,一边碎碎念道,“晚点儿还是寻个时间,到药铺里抓些个安神药吃吃才好……”

“安神药就不必了,抓点核桃补补脑倒是有必要,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咦,别抖画卷,人都叫你抖晕了。”

嘲讽外加不满的声音从少年手中欲卷起的卷轴中传来,他收拾画卷的动作一僵,沉默片刻,还真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无表情地将那画卷重新在桌子上放下,摊了开来。张子尧拢着袖子弯下腰,微微眯起眼,挺翘的鼻尖凑近了卷轴里那满脸不满低头整理自己衣衫的高大男子:“你是活的?”

烛九阴整理袖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条件反射地反问:“你是傻的?”

“……”张子尧一把拎起画卷,干脆说道,“果然还是收起来罢。”

“哎哎哎,我说你个小蠢货,人小脾气倒是挺大,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卷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卷起来之外的画卷空白处,像是画卷里的人伸出手拼命阻止又要被束之高阁的命运,见状,张子尧这才大发慈悲似的再次停下了动作,重新摊开画卷问画卷里那英俊男子:“你说你是烛九阴。”

“正是。”

“《大荒经》云: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这个烛九阴?”

“无误。”

“再问你一次,你是烛九阴?确定?”

“问了七八遍也不嫌烦,你这小蠢货……哎哎,说得好好的干什么又要收卷轴!放肆!刁民!给本君把这卷轴放下!”

张子尧一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拎着那卷轴一侧抖了抖,见画卷中男子被自己抖得跌跌撞撞,只能拼命扶着那棵松树保持平衡,嘴巴里不停在骂“刁民”“小蠢货”之类不干不净的词,张子尧眉头挑得更高了些:“哪来的小妖怪,居然敢冒充上古神君,烛九阴在神话故事里再怎么不受待见,那可也是龙,真龙!”

“什么神话故事里不受待见,那都是穷酸书生在嫉妒!真龙怎么了,本君神貌不够俊美?配不上真龙这身份不成?”

“真龙在画卷里做什么?”

“……”

张子尧的最后一个问题,居然意外地让画卷里那骂骂咧咧的人安静了下来,只见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个“我是有故事的人”的表情,随后大袖一振,下一刻便姿势优雅地跃至松枝坐稳,他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画卷外的少年,冷冷道:“你听过,画龙点睛的故事吗?”

张子尧:“……”

距离张子尧上一次发誓谁再问他这句话他就灭了那人一家老小的誓言现在还在胸口热乎着。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不怕死地撞上门来。

然而尚未等张子尧发飙,画卷里的人倒是不急不慢地自顾自将话说了下去:“当年你祖先张僧繇于金陵安乐寺画四龙于壁,却不点睛,当时本君同友人南海龙王敖钦恰巧路过,见人人围观称赞其画龙画得极传神,一时好奇,便也驻足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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