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裴元舒弓着身子接过那杯清茗,浅啜了一口方道:“除此之外,微臣尚有另一件事想请教您的意思。”
“何事?”
“想必您也知晓微臣祖籍岭南,自入京取仕以来也一直与同籍官员有所往来,所以在岭南还算有些人脉,趁此机会微臣想与常欣见上一面,若能规劝她迷途知返,邓氏等于失去了一大助力,于公于私都对我们有利。”
茶盖在楚惊澜手中不停地旋动,他却抬起头看了裴元舒一眼,悠悠道:“计划不错,就是危险了些,如果常欣与邓天贯通了气,我们怕是别想走出靖州了。”
“所以微臣才想请王爷做决定,无论结果如何,微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裴元舒蜷起身体叩首,楚惊澜把他虚扶起来,道:“裴卿不必如此,此举虽是兵行险着,但只需一个小技巧便可大大降低风险,无需你拿命去搏。”
“微臣愿闻……”
话至一半,骏马扬蹄长嘶,车子刹停在半路,杯盏翻倒,茶水四流,夜怀央更是控制不住地朝前跌去,楚惊澜及时伸手将她捞回了怀中,旋即凝目望向帘外。
“擎风,怎么回事?”
唐擎风的声音异常低沉:“爷,有点不对劲。”
说时迟那时快,两旁树林之中蓦地蹿出十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了马车,那些人步履轻盈如燕,几乎听不见声响,可利刃出鞘的摩擦声却格外清晰,劈霜斩风般划过众人的耳帘,让他们瞬间凝了脸。
“看来我这辈子还真是跟刺客结了缘了,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夜怀央冷冷一笑,旋即下达了指令,“辞渊,务必把活口给我留住了,我倒要看看又是谁在搞鬼!”
“是,小姐。”辞渊沉声应下,握着剑就跳下了马车,唐擎风紧随其后,似两道异色闪电般劈入了战局。
树影婆娑,林深寂寂,本是宁静悠远的秋色却被这刀光剑影搅得支离破碎,那充耳不绝的兵器相击声惊得鸟雀扑翅乱飞,小兽四散奔逃,一道道血痕划下来更是比漫山遍野的枫叶还要红,腥味飘进马车里,月牙忍不住俯身作呕。
裴元舒虽然没经历过这等场面但毕竟是个男子,加上他早就明白此行不会太顺利所以心里还是有准备的,见到月牙如此立刻递了条手帕过去,回头再看夜怀央,沉凝的面容上竟是毫无惧色,当下便佩服起她的胆量来。
再看另一头,辞渊和唐擎风两个人虽然武艺精湛,可黑衣人总是想方设法绕开他们直奔马车,仿佛十分确定目标就在里面,他们一边抵挡着猛烈的进攻,时不时还要回身拦下冲过防线的人,久而久之便被压回了马车边上,行动范围变得极为狭小。
“在这坐好,别往外探头。”楚惊澜叮嘱了夜怀央一句,转身就下了马车。
唐擎风见着他出现顿时惊道:“爷,您怎么下来了?”
楚惊澜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心中已大致有数,随即吩咐道:“尽快解决,无须再留活口。”
夜怀央闻言柳眉一剔,立刻从车里钻了出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前方林子里闪过一簇寒芒,她想都没想就扑到了楚惊澜身前,紧接着一支利箭穿过繁密枝叶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嚣声疾风般射向了她胸口!
所有人都面色大变,尤其是辞渊,当场就呼吸一滞。
他是练武之人,看得无比清楚,箭势如此迅猛定是含了千钧之力,只要被击中就是五脏俱裂的下场,更何况瞄准的还是心脏……
电光火石间,楚惊澜迅速伸出手将夜怀央拂至一边,另一只手精准地攫住了箭羽,整个人被那股力道掼得连退了数步,待站定之后,掌心已是鲜血淋漓。
“惊澜!”夜怀央立刻跑过来捧起他的手,眼中满是恐惧,“你怎么样?伤得厉害吗?快让我看看!”
楚惊澜反手把她往车上一推,道:“回去坐好。”
她不肯走,反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裹住他的手,奈何皮肉都翻开了,根本止不住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
经此变故之后唐擎风和辞渊陡然生出了默契,一人挥舞着大剑卷起万重剑气袭向黑衣人,细如牛毛,厉若剔骨,另一人趁黑衣人被逼退之际径直掠向了树林中,未过多时,一具尸体就被扔到了面前。
黑衣人亲眼目睹同伴之死,霎时愤怒地攻了回来,岂料辞渊和唐擎风双剑合璧威力难挡,连削带斩将他们逐个击破,仅仅半盏茶的工夫就结束了这场战斗,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再无半点儿声息。
“月牙,快,快把金疮药拿来!”
夜怀央还处于烈火煎熬之中,楚惊澜已敛手入袖,顺道拖着她一起上了马车,道:“擎风,加快速度,天黑之前务必到达靖州。”
“属下遵命。”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狂飙,提早到达了靖州南部的小城,他们先去了医馆为楚惊澜治伤,然后才去客栈落脚,辗转了几个时辰,在焦虑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之下,夜怀央体力不支地睡过去了。
楚惊澜尚在外间与唐擎风谈话。
“爷,虽说当时情况紧急,但要留个活口还是没问题的,您为何……”
“用不着。”楚惊澜转着手里的青瓷药瓶,眉目间一片淡到极致的笃定,“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我们快到靖州的时候来,分明就是想嫁祸于邓天贯,还需要猜是谁么?”
唐擎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您让我赶紧进靖州,到这里之后那帮刺客即便想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了,以那人的性格而言,定不愿意冒着被邓天贯发现的风险鲁莽行事的。”
“不排除邓天贯也有这样的想法,暂且把那几十名影卫调回来吧,无须提前到锦关城做布置了,等我们到了那儿再说。”
“是。”唐擎风拱手行礼,随后离开了房间。
月落参横,夜色已深,楚惊澜坐在圆桌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起身去休息,里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他眸心一跳,疾步踏入了内间,发现夜怀央丢了魂似地坐在床上,娇容苍白,浑身被湿汗浸透。
“怎么了?”
楚惊澜在床沿坐下,那只裹满绷带的手霎时进入了夜怀央的视线里,她怔怔地盯着,随后把头埋进了他怀里,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我做噩梦了。”
夜怀央没有说梦的内容是什么,楚惊澜也没有问,只轻声道:“没事,睡吧。”
“你陪我。”她闷声说道。
楚惊澜默然除靴上床,似一道屏障般稳稳地睡在夜怀央身侧,让她那颗噗通乱跳的心归了位。
他没有出事,梦里不过虚惊一场。
夜怀央汗意渐收,也合衣躺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想起白家袭击她的那一次,即便受了伤,可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岂抵得上今天的万分之一?她根本无法想象若是那支箭扎在了楚惊澜身上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已经六神无主,万幸他武艺高强,化解了这场劫难。
黑暗中,楚惊澜低缓如水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以后不要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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