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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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在书房时,蔺相如发现除了上排暗格前面的书简有挪动痕迹外,中排不及肩处的几处书简则有往里推动的痕迹,联想到那处地面上有少量血滴,他推测应该是凶手先扼住李兑喉咙,将他推到书架边,李兑后背磕上书架,由此将中排的书简撞向墙里,然后凶手才下手刺死了李兑。既然是近距离杀人,当以短刃为最佳。通常短刃刺出,均在齐肘高度,譬如两个身材一般高矮的人对面而站,一人出刀,另一人中刀必在胸腹之处。而李兑伤口在双乳一寸以下部位,大致相当于那凶手肘部位置,推断起来,那人当比李兑高出半头。

李园听了这等晰毛辨发的分析,大为佩服,再次向蔺相如下拜,道:“家父惨死,是否能沉冤昭雪,全仰仗先生了。”

蔺相如忙扶起他,道:“但目前的线索也只能查到这里为止。虽然比奉阳君高出半头的男子不多,可也不少,邯郸十余万人口,可谓人海茫茫,要找到此人,怕是难上加难。”

李园道:“家父本是武将出身,精于骑射,身手不弱,近年来虽然未加练习,但武艺还在。那凶手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一举制服家父,丝毫未惊动旁人,必是个武艺高强的精壮男子。”

蔺相如道:“这个……”缪贤忙抢着道:“即便如此,嫌疑人也实在太多,城里这么多驻军,个个都是精壮男子。”

邯郸虽是赵国王都,却靠近南部边境,与魏国北部边塞相距仅二百余里,因而城中时时驻有重兵,不下十万之数,占赵国常规军队的三分之一。这些人中的一多半都曾经跟随赵武灵王南征北战,对其大胆推行“胡服骑射”的主张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李兑困死赵武灵王而恨之入骨的也不在少数。李园一听,便先行泄了气,再无话说。缪贤便趁机告辞。

07

出来李府,缪贤不禁埋怨道:“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先生怎可顺势答应李园为他调查这件案子?不用我多说,先生也该知道,敢在邯郸王城中杀死李兑的人,不是普通人,一定大有来头,我们惹不起的。”

蔺相如道:“难道令君也认为是新相国乐毅派人所为么?”缪贤道:“不,一定不是乐毅,这个人气度恢弘,当真是国之良器,可惜当年被李兑逼去了燕国。”连声叹息。他虽无远见,但毕竟长期侍奉国君左右,所见俱是王公重臣,自有一番阅人之能。

蔺相如道:“听令君的语气,莫非知道谁是凶手?”缪贤道:“先生一定要知道么?好,我告诉你,这起凶案,平原君的嫌疑最大。他最善于收买人心,乐毅目下是赵国最要倾心笼络的人,大王甚至不惜罢免亲信了十余年的李兑。但人人都知道乐毅跟李兑有仇,当年李兑兵围鹿台,将乐毅等亲信侍卫强行从主父身边绑走,乐毅未能在主父身边尽忠,多年来衔恨不已,如果李兑之死能够让乐毅从此安心留在赵国,平原君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他虽然与蔺相如同坐在车子上,身边并无旁人,还是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先生还不知道,大王在听到李兑被杀的消息后,错愕之余,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平原君。我猜想,一定是平原君向他建议过杀李兑以安乐毅和国人之心,但大王感念旧情,没有表态,平原君便自己派人动了手。”蔺相如道:“原来如此。”

08

二人回到缪府时,天色已黑。却有司寇下属的几名吏卒站在门前灯下,一见缪贤回来,忙迎上来道:“大司寇平原君命小人来请令君到司寇署走一趟。”

平原君时任大司寇,掌管赵国司法,其官职如同楚国之大司败。

缪贤不禁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一名吏卒道:“似乎与奉阳君被杀一事有关,具体情形小的也不清楚,这就请令君跟小人走一趟吧,免得平原君久候。”

缪贤忐忑不安,心道:“坏了,定然是平原君知道我去了李府,怀疑我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要用言语来试探我。只是这件事他自己尚且要掩饰,为何不召我去平原君府上,去王城官署不是更引人注目么?”

缪贤虽是国君身边的心腹,毕竟只是个寺人,无法与平原君这样的贵公子抗衡,只得讪讪地应了,带着蔺相如一道往司寇署而来。

09

赵国中央官署位于赵王城东城中,四周尽是高大的围墙,围墙上有弓弩手来回游弋,仿若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进来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有两座高台,分置南北,称为“点将台”,赵王有时候会在这里阅兵。

穿过广场,是一座坐北朝南的檀台,称为“信宫”。这是赵国君臣朝会的正殿,昔日赵武灵王就是在这里传位给赵惠文王。

这处大型宫殿所用的木料全部是魏国出产的上等檩木,算得上大有来历。当年魏国图谋进攻赵国,先向赵成侯进献大批木料,让他用来建造檀台,其实只是要麻痹赵国,消耗其国力。赵成侯果然上当,大兴土木,纵情声色。不久,魏国十万大军突然包围了邯郸,邯郸因此被魏军占领。后来还是齐国大将田忌用孙膑之计,围魏救赵,魏军大败,才将邯郸归还赵国。历任赵王每每在信宫朝会时,都会想起这件往事,引以为戒。

信宫的东、西两旁分建有几排厢房,是赵国中央官署的办公之处。其中,相国官署最为重要,位于西面紧挨信宫之处。司寇署则位于东面,与相国官署遥遥相对。

司寇署大堂的墙壁上绘有彩色的玄鸟,那是赵国的图腾。平原君赵胜正倚靠着案几,坐在堂首。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副贵公子模样。他不断抚弄着手中的玉佩,意态闲雅,全然不似在审案,而是在赏玩玉佩。

大堂下跪伏着一名犯人,只穿着单衣,手足戴着桎梏,背部、臀部血迹斑斑,显然已经受过严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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