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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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参赛选手可以带一名亲友同行,机票报销。张松收到邮件以后就闷闷不乐,一个人收拾行李。肖重云问他,这么重要的场合,要不要跟父亲说,带家人同去?

小鬼不愿意。

肖重云百般游说,小鬼便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讲了新人赛的情况,嗯了几声,把手机挂了:“我爸说他忙,让我自己去,顺便给阿姨带点护肤品回来。”

张松母亲早年去世,父亲虽然一直没有再娶,身边的女伴却是从来没有断过。每次张松去哪里,都被要求给这些阿姨们带手信,直到后来他给这些女人们送肖重云调的香水,才告于段落。

他爸说,这种廉价低级看上去就不值钱的东西,就别带回来送人了。

他把几件行李收了又收,加起来还装不满那个帆布书包。张松把书包放在门口的凳子上,走到里屋去,一言不发地给肖重云捏肩膀。

小鬼手上的力道挺好,肖老板特别舒服,便问:“还缺什么东西,你说,今晚上就带你去买。”

张松闷声道:“老师,我缺亲友团,你能陪我去吗?”

这件事肖重云想了大半夜。

他点了支烟,靠窗坐着,明明灭灭地吸着。

南洋是他父亲的老家,小时候他在长岛上住了很多年,直到去格拉斯学调香。那片土地上空一直笼罩着他过去的阴云,飘荡着那些并不想回忆的故事,因此看到邮件时肖重云第一反应是拒绝。

因此他才百般游说小鬼,让父亲陪同前往。

可是现在的他,与以前不一样了。他跟张文山做了交易,也跟自己的过去做了交易。南洋肖家早就消失时间中,他也不再是肖家的二少爷,为什么不能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呢?

如果没有正视过去的勇气,又谈何争取那飘忽微渺的未来?

况且小鬼求他的样子,确实楚楚可怜。他这么多年,也就这一个学生,又初次登台决赛,没有人在身后盯着,出谋划策,分分钟就会被对手吃掉。

飞机在吉隆坡国际机场上空盘旋时,肖重云面色苍白,吐得天昏地暗,特别后悔自己之前一时心软。

张松坐在旁边,拍着他的背,撑着呕吐袋:“你以前不晕机。”

可是肖重云早上没有吃东西,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想说从c市飞上海的确没有什么好晕机的,但是每次飞机降落吉隆坡国际机场时都要在上空盘旋一百年,弧度大不说,舷窗底下全是黑漆漆的橡胶林,不晕才有鬼。

直到到了酒店,小鬼去登记报道,他还躺在床上,天旋地转。

张松回来时给他带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然后把他在床上翻过来,骑在老板身上,开始给他按摩放松。从肩颈开始,一路捏到腰臀,最后拍腿,一分一毫都特别认真。

“明天不管评委问你什么问题,千万不要立刻回答,默数到三,给自己一个思考和缓冲的时间,”肖重云舒服得呻吟一声,“腰,用力。”

第二天是熟悉场地与彩排演练,肖重云跟着看了一圈,觉得没有多大意思。

第三天还是彩排演练,换了几个项目,肖重云没有兴趣,就呆在酒店里上网,等小鬼回来。那天张松早上七点钟就出门了,晚上八点钟还没有见回来。吉隆坡离赤道近,昼夜等长,天黑得比国内晚,肖重云就当小朋友年轻,在外面多逛了一会儿。

他等了半小时,觉得不放心,就到酒店大堂里去看。一些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都陆续回来了,肖重云拦住一位摄影组的男生,问张松呢?

“你说那个面瘫不笑的啊?”摄影师想了想,“他好像买什么花去了,说热带的花香,要买点送恩师。”

他给张松的手机开了国际漫游,打过去却没人接听。酒店大堂的茶水吧里有块电子屏幕,一直在无声地播着当地新闻,现在似乎在播一个车祸事故。肖重云瞟了一眼,是卡车撞到了路边步行的小男生,救护车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瞟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躺在地上的人是张松,粉红色的玫瑰花散落一地。

手机铃声响起来,肖重云按接听的手都是颤抖的。也许知道张松是中国人,那边直接对他说中文:“肖先生是吗?有个年轻人被车撞了,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你是他手机里设置的紧急联系人。你在哪里?救护车正好要从酒店门口过,你带上证件在门口等。”

肖重云冲到酒店外,正看见一辆白色的救护车自车流中缓缓驶来。

救护车闪着警灯,两边车辆纷纷避让。救护车到酒店门口时车停了下来,两个医护人员从后厢中下来,口气急厉,接过他手机:“你是监护人吗?手机关机,现在上车,快!”

第29章 收网

肖重云想都没想,就上了车。

救护车里面很黑,没有开灯,中间放着一张担架床,隐约只看得到个人形。遮光窗帘拉下来,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推想也许是考虑到病人怕光线刺激,也没再想,便一步跨进车厢,向担架床走去。

他的手是颤抖的。

肖重云摸到了冰凉的铁拉杆,摸到了被子与床单,床是空的!

一床卷起来的被子放在担架正中央,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医用毯子,看上去仿佛上面躺着一个人。

肖重云蓦然起身,救护车的门已经在身后碰地合上了,咔哒一声落了锁。警灯重新亮起,警报响起来,两旁的车流重新开始避让,这辆车开始向着道路的某个方向行驶。

隔音玻璃,涂料很特殊,让车内的人看得见外面,而外人看不见车内情形。驾驶座与车厢部位用铁条隔开,也隔着隔音玻璃小窗,只看得见司机的后脑勺。担架床上带着束缚带,地上有两个氧气罐,落满灰尘,看上去很久没有用过。

肖重云忽然意识过来了,这不是普通医院的救护车,这是精神病院用来运送精神病人时使用的密封监狱!

他敲着玻璃,窗户只有沉闷的回声,他疯狂地摇门,门锁纹丝不动。他歇斯底里地求救,然而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那个旅途有多长,肖重云不知道。整个过程中没有食物,只是偶尔从前方驾驶舱的小窗户打开,一位穿白衣的“医护人员”从那里扔下一瓶矿泉水来。最开始肖重云还会挣扎和求助,到后面,他只能靠着车的一角,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梦里都是无尽的黑暗,他一会儿看见张松陷在漩涡里,向他伸手求救,一会儿又是自己在漩涡里,向别人求救。

他没有太多关系亲密的朋友,没有人能够救他,梦里肖重云绝望得要死,然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淌着刺骨的黑水艰难地向他走来,一步一步,伸出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很安心,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他时,这个人的身影始终站在他旁边。他的手一定是温暖的,他的身旁一定是安全的。

肖重云伸出手,两只手十指相扣时,那个人忽然像干掉的泥塑一般,身体一片一片往下剥落,直到整个人融化在水里。

然而那双眼睛是明亮的,温和的,忧伤的:“学长,你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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