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大结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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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医院的庭院中,绿树环绕,环境清幽。白色悍马停在车场,裴厉渊下了车,手中提着个包,径直走向三楼的加护病房区域。这里属于重症监护区,病房数量不多,每间都是加护病房,不随便让家属探视。裴厉渊站在楼梯口,一眼就见到前方左手第二间病房外,站着两名黑衣保镖。

自从御筝住院后,御兆锡派人过来早晚守候,片刻不离。裴厉渊勾了勾唇,他知道这样严守就是为了对付他。此时正值护士交接换班时间,裴厉渊扫了眼周围情况,提着包走进卫生间。大概五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男人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口罩,迈步走向前方的病房。守在病房外的保镖看到有人过来,下意识伸手挡住门。

“查房。”裴厉渊声音压的很低。

保镖们锐利的眼眸盯着面前的男人打量,他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那双眸子分外黑亮。往常这个时候确实有医生护士过来巡查,保镖侧开身,并且将病房的门推开,裴厉渊顺利进去。

紧提着的心松了松,裴厉渊单手插兜,走到床前。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病床前,彻底阻挡住门外保镖们的视线。躺在病床中的人用过药后又睡着,身上还有部分监控仪器没有卸掉,手臂和腿部的石膏高高肿起。裴厉渊呼吸狠狠一滞,那天手术后他都没敢仔细看,今天这样近距离看到全身满伤痕的御筝,他整颗心都疼起来。

伤到这么多地方,一定很疼很疼。

“筝筝。”

男人声音极轻,摘下脸上的口罩,伸手触上御筝的手臂。因为每天都需要输液,御筝原本白皙的手臂泛起很多青紫,还有细小的针孔。裴厉渊再度深吸口气,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想起连忆晨那天说的话,目光忍不住落在御筝的小腹处,渐渐眼眶红润。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只可惜他们毫不知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他打一声招呼,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裴厉渊低下头,紧紧握住御筝的手,也许是他力气太大,还在沉睡中的人,不自觉发出小小的呻吟。

“唔。”

听到她的声音,裴厉渊立刻松开手,俯下身抵在她的面前,“筝筝,你醒了吗?”

御筝并没苏醒过来,依旧昏睡。最近用药量比较大,她每天几乎都在昏睡,有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呻吟声,那就表示她的伤很痛。医生说她全身多处骨折,即便用药,痛感依旧会很明显。

走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推开。端着药盘的小护士进来,按时过来为病人换药。护士端着药盘走到床前,侧目盯着身边英俊的男人,立刻笑道:“你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吗?”

裴厉渊听到有人说话,恍然回过神来。他立刻将口罩带上,点了点头。

“哦,我就说没见过你呀,”小护士动作麻利的解开纱布,先用消毒棉球擦拭御筝的伤口,一边说一边开始上药,“这层病房都是吴医生负责,你来实习也是跟着吴医生吗?”

裴厉渊瞅着护士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开口,“轻一点,别弄疼她。”

护士弯下腰,将药膏均匀的涂在伤口,笑道:“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大家都说我手法轻,换药打针都不疼。”

御筝一直安静的睡着,没有蹙眉或者呻吟,说明这个护士手法真的不错。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喂!”

护士还在包扎伤口,眼见他要离开,忙追问道:“你负责哪个区病房?”

裴厉渊脚步微顿,并没有回答,拉开门走出去。他伪装的不算好,若是时间久了,必然会被人发现。眼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小护士不禁撇撇嘴,失落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什么,愉悦的笑起来。这么帅又这么冷的男医生,八成是外科的,她等下过去找找。

盥洗台前,哗哗的水声不断。男人双手撑在白瓷盆边,原本锐利黑沉的眼眸此时黯淡无光,他掬起冷水洗洗脸,抬头望着镜中眼眶泛红的自己,不期然笑了笑。

裴厉渊,你真是个混蛋!

医院走廊不时有值班护士走过,卫生间的门一开一合,裴厉渊提着包出来,垂下脸沿着侧面楼梯快速下楼。不久,那辆白色悍马便驶出医院大门。

盛夏的御苑,绿树成荫,树干粗圆的银杏树遮天蔽日。御兆锡站在窗口,双手插兜望向远处,直到有人敲门,“御少。”

“进来。”

御兆锡转过身,助理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他的面前,“这是匡玉最近的情况,他好像正在准备出国。”

“出国?”御兆锡剑眉紧蹙,打开袋子看到信息后,再度沉下脸。如果匡玉打算带着御雍离开,必然要出国,可他手里没有御雍的证件,想要带他走并不容易。

“继续盯。”御兆锡敛下眉,低低笑起来。

稍后,御兆锡开车来到公司。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庄乾美滋滋朝他看过来,得意的邀功,“哥,东西搞到了。”

“速度倒是不慢。”

“那是。”

庄乾抿唇笑了笑,掏出个透明小袋子递给他,“也不看看是谁出手,爷对付女人上至十八岁下至八十岁,还没有搞不定的!”

御兆锡拿过袋子,那里面有一根黑色头发,“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吧?”

“绝对没有。”庄乾信誓旦旦的保证,“匡玉他们家小女佣挺可爱的,我都没费什么劲,不过给她一笔钱,搞到匡玉一根头发很容易。”

御兆锡同样也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也有跟头发。他把两个袋子一起交给庄乾,笑道:“好,快去验。”

“跟谁验啊?”庄乾瞅着手里这两个袋子,好奇的问。

男人冷冷瞥他眼,庄乾立刻撇撇嘴,无奈道:“好吧,我送去化验。”

“三天内给我结果。”御兆锡吩咐。

庄乾点点头,带着东西转身离开。

办公桌后的黑色转椅中,御兆锡完美的脸庞冷峻。那两个袋子里,分别装着匡玉和御雍的头发,他需要再做一次DNA检测证明。虽然前面种种迹象都表明,匡玉极为可能是御雍的父亲,但这件事关系到妈妈的名声,他必须要千真万确的证据!

目前确定御雍在匡玉手里,御兆锡倒是松了口气。现在御雍身世暴露,如果让他呆在御家只能危机四伏,如今倒是安全些。

可是……

只要想起来御雍有可能就是匡玉的儿子,御兆锡心里就闷闷的难受。妈,虽然所有人都说你背叛了御家,背叛了爸爸,可在我的心里,永远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傍晚,佣人小跑来到书房告诉匡玉,御雍早饭午饭都没有吃,现在晚饭依旧不肯动。匡玉蹙起眉,走到他的卧室。落地窗前,御雍呆呆坐在地毯上,面向前方。匡玉走到他的身边蹲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慢慢发觉他眼睛盯着的地方,竟是御苑的方向。

“御雍,为什么不吃饭?”

匡玉声音温和,御雍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保持同样的姿势,眼睛直勾勾望着那处。他不回答,脸上也没任何表情,令人无从下手。

匡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掌心刚落在他的肩膀,御雍立刻皱眉叫起来,“啊!”

他一叫,匡玉下意识缩回手,“别激动。”

自闭症的孩子最容易情绪失控,匡玉转身吩咐佣人,道:“去请医生过来。”

“是。”

窗外的夕阳渐落,远远那片绯色异常美丽。匡玉盯着那抹残阳,微微有些失神,直到身边的人嘴里反复低喃,“锡锡,锡锡……”

“你在说什么?”

匡玉试探着拿过来纸笔,没想到御雍竟然接过去。他把本子摊开,握着笔工工整整在纸上写出两个清晰的字迹。

锡锡。

男人看到御雍写出的字迹,惊讶不已。明明从没上过学,可御雍的字写出来特别漂亮,甚至能够超过很多成人。读着白纸上那两个字,匡玉逐渐明白过来。锡锡,御兆锡。

“你想回去?”匡玉抿唇开口,御雍咻的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

此时御雍眼底的神色,如同匡玉第一天把他带回家那时的纯澈。匡玉悠悠叹了口气,再次试探的抬起手,将掌心落在他的肩膀。这一次,御雍没再尖叫。

他毕竟还是孩子,多年来又被御兆锡藏着掖着,并不懂得人心险恶。纵然御兆锡有心给他庇佑,可御雍背负着那样的出身,御家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匡玉黯然叹息,当年他曾经答应过寇沅,要带他们离开。因为他的失约,寇沅已经丧命,难道他还要眼睁睁再次看到御雍丧命吗?

不可以!心中的念头坚定,匡玉不能再让御雍有事,否则他怎么对得起寇沅?

不多时候,匡玉诱哄御雍吃下晚饭。用过晚饭后,御雍的脾气又变的暴躁。这种自闭症孩童很容易出现情绪波动,医生给御雍打了针,针剂里面有安定的药效。

闹腾半天的御雍终于渐渐合上眼睛,匡玉帮他将被子掖好,眼神温柔的守在床边。那天发现御雍偷偷打电话,他虽及时阻止,但电话终究还是拨出去了。电话应该是打给御兆锡,匡玉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但他心里明白,带御雍离开已是刻不容缓,必须要尽快想办法。

别墅内一片幽静,匡玉抿唇站在窗前,听着夏夜里蝉鸣,心头滋味苦涩。若是十年前,他在离开时能够预料到是一场阴谋,他死活都会带着寇沅一起走,那也不至于让她最终惨死!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匡玉盯着夜空皎洁的明月,眼底的神情清冷下来。他答应寇沅没有做到的事,这一次对御雍绝不食言。

名海市与安城相距几百公里,开车三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连忆晨站在傅家大宅的客厅窗前,远远看着花园里追跑嬉戏的人影,嘴角也跟着上扬。

“御太太,站在窗口累不累?”

问话的人是傅晋臣的母亲,连忆晨忙转过身,礼貌的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伯母关心。”

儿子儿媳突然接到家里一位贵客,全家都对连忆晨客客气气,照顾周到。简单叮嘱两句,傅晋臣的母亲便走进厨房,帮着佣人们准备早餐。

“哥哥,你来追我呀。”

“傅宝宝,有本事你别往爸爸身后躲!”

“哈哈哈,哥哥,哈哈哈……”

几乎每天清晨,花园里都会上演这幕场面。连忆晨看得津津有味,傅宝宝古灵精怪,把爸爸和哥哥耍的团团转。

“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沐良下楼走过来,连忆晨对她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喜欢看他们玩。”

们玩。”

“我们家傅晋臣哪里都好,就是宠孩子这毛病叫人头疼。儿子他宠,女儿更宠,孩子们面前他总是充好人,坏人都让我做了。”沐良忍不住跟她抱怨,连忆晨听的眼睛眯起来。

她伸手轻柔落向小腹,脑海里幻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御兆锡会不会也这样宠爱?又或者,他愿意扮演严父?

“妈妈。”

游戏时间结束,儿子满头大汗跑过来。沐良一把搂住儿子,轻叹道:“果果,怎么又玩这么疯?满头都是汗,容易感冒。”

连忆晨站在沐良身后,看到她温柔的为儿子擦拭汗水,眼睛都跟着亮起来。傅果果眨巴着那对黑亮的眼睛,甜甜喊人,“阿姨早。”

“果果早。”连忆晨微微弯下腰,跟傅果果目光平视,“今天是你赢了,还是妹妹赢了?”

“呃……”

傅果果皱着小眉头,回答的很有水平,“是我让着她,她才能赢。”

噗!

连忆晨忍俊不禁,傅家这对小兄妹,真是太可爱了。

刚刚进门的傅宝宝听见哥哥的话,立刻转身望向傅晋臣,“爸爸,哥哥说是他让宝宝赢的,宝宝不服气,明明宝宝跑的就没有果果快。”

傅晋臣撇撇嘴,弯腰蹲在女儿面前,考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他若是回答偏差,随时可能引发一场哭战。

“好了,洗手吃饭。”

关键时刻,傅晋臣的母亲出来发话,傅晋臣顿时松了口气,“奶奶准备好早餐了,果果带妹妹去洗手。”

傅果果拉着妹妹的小手,两人边走边争论。

“哥哥跑的慢,宝宝跑的快。”

“你才跑的慢呢,明明是我快。”

“我快,我快!”

“傅宝宝,你再说我就不让钱必跟你玩了。”

“唔!”

傅宝宝委屈的闭嘴,哥哥竟然用她的小竹马来要挟?好吧,那她就妥协一次。

眼见这对兄妹渐渐走远,连忆晨又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轻笑出声。真的特别可爱,她都好期待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如果男孩子像果果这样睿智沉稳,女孩子像宝宝这般古灵精怪,多么幸福。

早餐品种丰富,连忆晨怀有身孕,自然更是傅家照顾的重点对象。沐良将所有符合她口味的食物都拿过来,不住劝她,“多吃点,晨晨你太瘦了。”

“对啊御太太。”傅宝宝嘴里咬着香肠,眨着黑亮的眼睛瞅过来,“如果御太太太瘦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会挨饿,小宝宝挨饿的话,以后就不能长高高,也不能像宝宝这么漂亮咯!”

“咳咳——”

连忆晨被呛了下,沐良急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关心道:“没事吧?”

“没有。”连忆晨擦了擦嘴,抬起的视线里染着满满的笑。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傅宝宝白嫩的小脸蛋,心想难怪御兆锡昨晚打电话还要跟她说几句话,这孩子太耐人了。

沐良无奈的抱紧女儿,低头轻声训斥,“你不能喊御太太,要叫阿姨。”

“唔。”傅宝宝又咬了口香肠,在妈妈柔软的怀抱里仰起头,“阿姨就是御太太呀,昨晚爸爸还说阿姨是御干爹的肉肉,妈妈是爸爸的心肝。”

将嘴里的香肠咽下去,傅宝宝突然坐直身体,模仿起某人的语气。

“心肝,我们好久都没有生过孩子了,再生一个吧。”

“傅晋臣,想生你自己生去!”

“心肝,生孩子这种事总要一起呀,来吧,我们今晚就造人……”

噗——

傅晋臣一口牛奶喷出来,无比怨念的瞪着女儿。傅宝宝,你又敢偷听?

餐桌上气氛莫名尴尬,沐良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话傅宝宝竟然能够一字不漏的都记住,这孩子真是……

“妈妈,什么叫造人?”傅宝宝突然又问。

傅果果咂咂嘴,一脸鄙视的回答:“造人就是我们又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呀!”傅宝宝惊讶的瞪大眼睛。

对面的傅太太彻底听不下去了,她伸手抱起孙女搂在怀里,转身狠狠瞪了眼儿子算是警告,“宝宝乖,跟奶奶去楼上看电视?”

“好啊,宝宝要看小黄人。”傅太太抿唇笑了笑,抱起傅宝宝上楼。傅果果自然也被奶奶带走,这些话题怎么可能让孩子听到。

“咳咳!”

这次轮到傅晋臣面有难色,不自然的咳嗽了声,“宝宝总是语出惊人,你习惯就好。”

连忆晨忍住笑,并没有生气,“宝宝太可爱了。”

对面椅子里,沐良脸色火烧,愤然的瞪着傅晋臣。看吧,又丢脸了吧,这一切事情都是傅晋臣搞出来的!

嗡嗡——

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连忆晨看到号码,立刻起身告辞上楼。每天早晚都要通电话,这是连忆晨离开安城以后,每天跟御兆锡保持的习惯。

“吃早餐了吗?”

“吃了很多。”

连忆晨关上卧室的门,非常珍惜同他说话的时间。虽然他们相距并不远,但因为御兆锡身处的环境,他们暂时不能见面。

“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说起好玩的事,连忆晨自然就想到刚刚那一幕。她坐在床边,把刚刚傅宝宝的行为原本讲

行为原本讲出来,自己笑得前仰后合,“老公,你说宝宝是不是很可爱?”

“是。”御兆锡同样弯起唇,语气温柔下来,“你和宝宝都很好吗?”

“嗯。”

连忆晨握着手机,重重点头,“我们都很好,傅家的人对我太照顾了,你不需要担心我,只要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顿了下,她弯起唇,道:“老公,等你来接我。”

“好。”

御兆锡隔着话筒,轻轻吻了下,“等我。”

早上十点钟,云深准时召开董事会。所有股东们一一到场,顶层大会议室的门打开,居中的椅子空置,并不见连忆晨的身影。

叶原不断看表,起身将金曼拉到边上,“晨晨怎么还没来?”

连忆晨离开安城这件事,公司里只有金曼一人事先知晓。她低头覆在叶原耳边说了几句话,叶原怔了怔,随后脸色沉静的回到座位。

眼见叶原跟金曼私底下有话,御天鸣立时警觉。他瞥向身边的男人,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裴厉渊手指攥着一根烟,明显心不在焉,“什么?你说什么?”

望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御天鸣瞬间沉下脸。

大概二十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再度打开。走进来的男人上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裤,那张完美的脸庞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御少!”

股东们一片沸腾,云深集团股东大会,御兆锡出现做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会议桌前,顿时令众人惊讶不已。金曼配合的走上前,竟然主动伸手帮他拉开椅子,笑吟吟殷勤道:“御总请坐。”

“谢谢。”

御总?!

众人再度惊讶万分,怎么御兆锡又变成御总了?他竟然坐在连忆晨的位置上,而从开始到现在,连忆晨都没有出现!

“大家好。”

御兆锡单手抵着下颚,轻笑的眼眸中透着几丝温柔。众人看得愣住,这眼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的起啊。

“从今天起,连忆晨名下所有的云深股权都委托于我。”

他上半身靠着转椅,道:“也就是说,云深最大的股东是我。”

“胡说!”

有股东瞬间拍了桌子,御兆锡招招手,金曼立刻吩咐助理将股权转让书的复印件分发下去,依次摆放在股东们面前。

“什么?”

“这怎么可以?”

“连忆晨竟然把全部股东都转给御少,这不是把咱们云深拱手送给御氏吗?”

四周一片吵闹声,御天鸣黑眸眯了眯。御兆锡半路杀出来,这是想要跟他争夺云深的所有权?他又想邀功,抢在他之前拿下云深交给爸爸?

裴厉渊看到那份股权转让书,眼底的神情似乎很平静。他只是从头看到尾,俊脸始终没有太大的起伏。

“不会拱手送给御氏。”

主位上的男人笑着开口,道:“这些股权虽然在我名下,但跟御氏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把云深跟御氏牵扯在一起。”

“啊!”

众人再次被惊呆,这又是什么意思?御兆锡拿到云深大部分股权竟然不吞并,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放弃?

这次股东大会的内容,原本要选举连忆晨能否继续留任云深集团总裁的位置,可御兆锡突然接替股权,众人完全始料不及。投票结果变成平分,很多人并不敢轻易得罪御家,虽然御兆锡说云深不会归为御氏,但商场中的事情变数太多。第一次股东大会没有投票得出结果,只能再次召开股东大会。十天以后的股东大会,将再次投票选择集团的最高决策人。

散会后,裴厉渊先回办公室交代好助理工作,随后便驾车离开集团。他将车开到江边,远远瞧见御天鸣倚在车前吸烟。

“大少。”

御天鸣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两人并肩站在江边。江面缓缓有货轮驶过,嗡嗡的汽笛声不时飘来。御天鸣抿起唇,沉声道:“你尽快把股份转给我,看起来御兆锡想要抢在我们前面行动。”

香烟的雾气萦绕在周围,裴厉渊眯了眯眼,盯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淡淡一笑,“连忆晨把股权都转给御兆锡,我们谁都没有料到。”

御天鸣警惕的蹙起眉,“你反悔了?”

“不是反悔,而是担心。”裴厉渊手中夹着烟,薄唇弯起的弧度凛冽,“毕竟你们都姓御,怎么说也是兄弟。如果我把股份转给你,到时候你们兄弟连手,那云深就彻底属于你们御家了。”

听到他的话,御天鸣不禁笑了笑,掌心在他肩头轻拍,“厉渊,你想的太多了,我不会跟御兆锡连手的。”

这话并不能打动裴厉渊,他依旧吸着手中的烟。半响将烟蒂丢在地上,抬起脸来,“大少,你的话,我可以相信吗?”

“呵呵……”

御天鸣忽然发笑,漆黑的眸子里染着几许阴霾,“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裴厉渊,你别忘记了,御筝这笔帐我们御家还没跟你算?!”

江边吹来的风有些潮湿,裴厉渊单手插兜,蓦然笑出声,“既然如此,那大少就让人准备合同吧,准备好通知我。”

须臾,白色悍马消失在江边。御天鸣望着江面慢慢泛起的白雾,扶着围栏的五指一根根收紧。拿到云深交给爸爸,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唯一的出路。

午后阳光燥热,院子里知了声吵人。二楼书房内,一片凉爽,御兆锡推门进去时,御坤正坐在桌前,低头认真的雕刻印章。

“爸。”御兆锡走到桌前,规规矩矩的喊人。

御坤带着眼镜,头也没抬,沉声道:“坐吧。”

桌面摆放着几块石料,都是御坤最近新收集到的,准备用来雕刻印章。他手中攥着的这块就是上好的田黄石,石头本身色泽深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大家听说他要用这块雕印章,纷纷劝阻,上百万一块田黄却只被他用来雕刻成一枚小小的印章,太过浪费奢侈。

可御坤没有听从大家的劝告,这日午后便坐在书房里,任性的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雕刻。世间所有物件都有价,唯独喜欢两字无价。

无论这东西贵贱,重在他喜欢,那就是无价宝。

“什么事?”

御坤依旧专注的盯着刻章,御兆锡拉开椅子坐下,将他带来的资料袋放在父亲面前,“妈妈当年的事情跟连少显无关,御雍的父亲并不是他。”

既然御雍的身世已经闹开,那就索性就摊牌吧。御兆锡拿出连少显与御雍的DNA检测对比报告,想要劝说父亲不要再对云深报复。

“怎么,你查到那个男人了?”御坤手中的刻刀一顿,继而挑眉看向儿子。

御兆锡瞬间明白过来,“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御雍不是连少显的儿子?”

轻轻放下手中的刻刀,御坤仰起头,冷峻的眼眸噙着几丝笑,“如果他是,那我就不会单单只是要云深而已了。”

御兆锡心尖一沉。

“当年连少显怕事,没有带你妈妈出城,我想要一个云深,不是便宜他了吗?”宝蓝色的真丝手帕浸湿后,御坤轻擦手指。

“爸。”

御兆锡沉下脸,反驳道:“这件事跟连少显真的没有关系,跟晨晨更没有关系。连家并不知道妈妈是谁,他们没有参与过当年的事情!”

“兆锡。”

御坤蓦然沉下脸,神情瞬间变的阴霾,“当年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如果连少显那晚可以把你妈妈送走,也许她……”

也许?

御兆锡不自觉低下头,这世上就是没有也许。

“找到那个男人了吗?”御坤猛然提问,御兆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没有。”

他不能再此时告诉父亲,因为御雍在匡玉手中,他必须要保证御雍的安全。

“云深算是一个条件,你跟天鸣谁先把云深交给我,这个家我就交给谁!”御坤的态度依旧不变,御兆锡没有再说。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

书房的门再度关上,御坤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继续雕刻印章。随着他的刻刀一笔一画的落下,沅字的笔画逐渐清晰。当年她的手帕上就是绣着这个字,他觉得好看,便多看了一眼。

沅沅,也许那时我不应该多看这一眼。

……

“啊!”

深夜里,忽然惊醒的女人脸色煞白,惊恐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咯吱——

卧室木门被人推开,荣芝拥着被子惊惧的转过头,“谁?”

“是我,荣芝太太。”舒霞披着外套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牛奶。她先把灯打开,见到荣芝苍白的面容,抬脚走到她的身边,“又做噩梦了吗?”

“我口渴。”荣芝敛下眉,惊魂未定。

舒霞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安抚道:“喝点牛奶吧,听说这个安神。”

荣芝接过去喝了口,立刻问她,“我没有吵醒老太太吧?”

“没有,”舒霞笑了笑,“老太太住在北屋,距离远着呢。”

那就好。

荣芝暗暗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多了,“天鸣还没回来?”

“没有。”舒霞摇头,如实道:“估计今晚大少爷不会回来了。”

素西堂内冷飕飕,荣芝将空杯子交给她,拉高被子盖住肩膀。如果不是最近常常噩梦缠身,一个人住在家里害怕,她才不愿意住在这里。原本就是祠堂,此时荣芝更加感觉阴森。

“荣芝太太,你早点睡吧。”舒霞起身往外走,荣芝蹙起眉,“不要关灯。”

舒霞手指一顿,没有去碰开关,关门后离开。

卧室面积虽然不大,但一个人睡依旧空旷。荣芝再也没有睡意,她靠在床头,慢慢又回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当初她抱着只有一岁的天鸣出现在御苑内,原本信心满满,可在见到寇沅那副淡然的模样后,顿觉失落。没有她预想的争锋吃醋,更没有那些女人的打打闹闹,甚至寇沅淡漠到连一个凶恶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每次她们见面,她总是一副很客气的模样。好像那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并不是跟她争夺丈夫的情敌,她就是能把每个女人都无法忍受的愤怒,表现到漠然。

没有怒火,没有嫉妒,什么都没有。

荣芝怎么都没有想到,寇沅给她的竟然是这样的回应。可就是一个看似与世无争,心怀大度的女人,却暗藏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狠毒。她从不在御坤面前哭闹,却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永远将他们母子阻隔在御苑那两扇大门之外,永远都不给她的儿子,留下半点机会。这个狠毒的女人,她表面伪装成温柔大度的女子,背

的女子,背后却使绊子、下毒手,让天鸣永远只能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声,永远不让她们母子名正言顺。

荣芝恨,特别恨特别恨。即使寇沅已经不在了,可她心底的那份恨意却变的更深。因为她死了,御坤永远都把她放在心里。可她穷尽一生,耗费掉这辈子所有最美好的时光,还是不能踏进御苑半步!

“哼……”

荣芝冷冷勾起唇,她就想不明白,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御坤到底喜欢她什么?

倒是她这一生,终日都活在痛苦中,她心中满满的怨恨积压,怎么能不恨?!

下午两点,御兆锡开车来到医院。今天出化验结果,他没有让庄乾过来,亲自跑一趟来拿检测结果。也许心中太过彷徨,所以他站在医生办公室外时,好看的剑眉紧蹙。

护士取来一个密封的档案袋,医生拿过后放在御兆锡的面前,道:“御少,这是您要的DNA检测结果。”

面前这个素白的袋子,好像什么恐怖毒药,御兆锡不敢随便触碰。缓和许久,他才伸手撕开密封口,取出里面的化验结果单。前面种种数值他都掠过,直接将视线落在最后的结果上。

非父子那三个字映入眼帘,御兆锡眼角的神情霎时沉下去。他握紧手中的检测结果,质问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出错?”

“不会。”医生极为肯定的回答,“我们经过严密的检测方法,在将近五年的测试中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御兆锡抬手制止医生后面的话,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俊脸阴霾,声音渐渐冷冽下来,“帮我再另外检测一份DNA。”

“好的。”

走出医生办公室,御兆锡低头上楼,来到三楼的加护病房。保镖们恪尽职守,见到他来,纷纷低下头,“御少。”

御兆锡点点头,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护士不久前刚给御筝打过针,她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着。拉开椅子坐在床前,他黑沉的眸子有明显的黯然。

“筝筝。”御兆锡轻轻握住御筝微凉的手指,完美的五官隐藏在暗影中,瞬间被勾画的更加深邃,“也许我们都错了。”

他独自低喃,那双隽黑的眼眸盯着御筝苍白的脸颊,心底的滋味复杂。

三天后,御兆锡再次来到医院。医生将另外一份DNA检测报告交给他,“御少你看,这份检测中证实您与您相检的人,为亲兄弟,并且你们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同父同母!”御兆锡脑袋嗡响起来,有什么东西不断在他耳边炸开,“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们同父同母?”

医生含笑推了推眼睛,摆着一副专家的架势,“我特别查过你们的Y染色体基因,结果不出意料,证实你们同父。”

垂在身侧五指瞬间收紧,直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御兆锡健硕的胸膛不断起伏,虽然那天他心中已有猜测,但今天亲耳听到医生的话,他内心依旧无法抑制这种震撼。

原来御雍……根本就是御家的孩子?!

傍晚的御苑红灯高悬,远远看过来,半边山脊都被染红。司机将车停在院前,冉漾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无精打采的跨进大门。这座豪华庭院,清冷萧瑟。御雍死了,御筝跳楼重伤,如果可以,她情愿逃走。可惜御坤不点头,纵然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她一个人跑了,家里还有父母兄妹。

重重地叹了口气,冉漾忽然有些同情起寇沅来。虽然当年的那段御家往事,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寇沅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无奈与绝望呢?

“冉小姐。”佣人看到她进门,恭敬的打招呼。

冉漾敷衍的点点头,眼角余光扫到后院中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禁惊喜道:“御兆锡回来了吗?”

“是,少爷回来了。”

抬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冉漾笑着转身跑向后院。湖边的遮阳伞下,御兆锡正把手伸进鱼桶里,耐心的喂养他的那对天鹅。再过不久白糯米就要生产,御兆锡最近吩咐家里人要特别喂养。黑珍珠时刻守护在爱妻身边,可见这对天鹅夫妻感情良好。

“御兆锡。”

冉漾一路小跑过来,御兆锡见到是她,微微一笑。

“御筝怎么样?”每次看到他,冉漾都很紧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御兆锡将手里的鱼丢出去,黑珍珠叼住后游向白糯米,“嘎嘎!”

“情况还算不错,医生说下周用药量逐渐减少,御筝就会清醒过来。”

“那就好。”

自从御筝出事后,御苑更是笼罩在愁云惨淡中。远处夕阳渐渐落尽,御苑中一盏盏红灯亮起。御兆锡双手插兜站在湖边,看到黑珍珠和白糯米交颈嬉戏的模样,心底霎时涌起几分羡慕。

这个时间,傅家应该也开晚饭了吧?不知道晨晨吃的多不多?孕吐症状是否减轻?肚子里的宝宝今天闹腾没有?

“那个……”

身边的人呆愣愣瞅着某处,但嘴角的笑容却异常温柔。冉漾瞥见御兆锡眼底升腾起的那抹暖意,明知不是为她,却依旧被感动。

他一定正在想念他的爱人。

冉漾失落的低下头,能够被他爱的人,肯定会很幸福。

“有事吗?”御兆锡收回神游的思绪,冉漾也收起爱恋的目光,伪装上淡然的神情,“最近家里发生很多事

发生很多事,更加显得冷清了。”

既然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爱,冉漾想,她就把自己那份感情永远埋藏在心底。那就好比是她自己私藏的一个小秘密,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角落。哪天她疲惫不堪时,便把这个小秘密拿出来自己欣赏,然后她就又可以满血复活。

家里接二连三发生变故,确实气氛压抑。御兆锡叹了口气,笑道:“你后悔住进御苑了吗?”

“早就后悔了。”冉漾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荣华富贵纵然人人向往,可如果失去自我,再多的珠宝金钱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她这么真实的回答,御兆锡倒是没有生气。是啊,这座院子,多少人都想挤入,甚至包括御天鸣母子,可到头来,住在这里面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呆在这冰冷无情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人生,‘觊觎’它就是一种毒,不经意间深入骨髓,让人无药可救。

“好像开饭了。”冉漾转头往客厅扫了眼,看到佣人们进进出出忙活。她笑了笑,转身往前走,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冉漾。”

冉漾眨了眨眼,御兆锡双手插兜走上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假扮我妈。”

冉漾怔住,震惊的半天才缓过神来。

深夜的御苑幽静一片,御兆锡挂断电话,从露天阳台走进卧室。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那是连忆晨对他道晚安时,他的欣慰。靠坐在床前,他那双隽黑的眼眸慢慢沉寂下来。御雍就是爸爸的儿子,但却被所有人认为是妈妈外遇的孩子,这中间肯定有阴谋。还记得当年妈妈生下御雍前,一直都被爸爸关在地窖中,那时全家并没有人知道,只是偶然一次他发现秦叔去地窖,好奇心才尾随他下去,结果没有想到竟发现妈妈被关在里面。

那年他已经十八岁,很多事情都懂得。所以他问过妈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当时妈妈只是对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道:“兆锡,他是你的弟弟。”

直到今天,御兆锡还能清楚记得妈妈说话时候的那个表情。她没有笑,也没有悲伤,但那双黑亮亮的眼眸中散发的都是爱。

御兆锡分不清妈妈眼中的爱,是因为御雍,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御筝。又或者……因为爸爸。

这个答案,御兆锡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各种豪华商场林立。司机将车停在商场门前,对身后的人恭敬道:“荣芝太太,我一个小时后来接您?”

“好。”荣芝打开车门,提着包走进商场。

天气越来越热,老太太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太好。荣芝出来买一些补品,还想为老太太选两套轻薄的衣服,尽尽孝心。如今御兆锡和天鸣正在竞争,她只能千方百计讨好老太太,才能为儿子争取到最有保证的一张牌。御家老太太的话,终究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哪怕御坤怎么偏心寇沅的儿女,但老太太偏疼长孙,他总是需要顾及的。

商场人不少,身边过往的女人们都是大包小包。荣芝也没少买,她手里拎着两份补品,一份打算给老太太,另外一份她要让天鸣交给御坤。提着东西继续上楼,三楼有服装,她回想着老太太穿衣的尺码,耐心的逐个专柜挑选。

“太太,这件桑蚕丝的上衣不错,透气性好,老人穿着也舒服。”有专柜的店员殷勤介绍,荣芝抬手摸摸衣料,感觉手感还不错。她选中暗红色,觉得上年纪的人穿这个颜色漂亮。

“包起来。”荣芝很大方的开口,店员见她肯花钱,更加卖力气帮她介绍,“太太您看这件长裙,可是我们的新款,今早刚到店里。”

荣芝挑眉看过去,店员手里托着件淡蓝色长裙,周围还有蕾丝花边,很有少女气息。她心头微动,一眼就看上这条长裙。老太太穿自然不合适,但她还能穿。

斜侧方有道人影闪过,起先荣芝并没留意。可身边有人朝着那个方向指过去,小声低语,“你们看,那个女人的旗袍好漂亮。”

旗袍?如今穿旗袍的人并不多,荣芝好奇的张望过去,却在见到前方走过的女人背影时,整个人怔在原地。

青花瓷淡雅花色搭配上好绸缎,江南技师手绣的繁复花纹。荣芝眼睛瞬间瞪大,这件旗袍她见过,那是寇沅的旗袍。

“太太,您的衣服。”

店员将打包好的衣服拿回来,却见荣芝脸色煞白的愣神。人家喊了好几声,她才慢慢拉回思绪,将衣服接过去。前方那抹人影穿过柜台,转眼往电梯方向走。荣芝拽住手里的袋子,悄然跟上她的脚步。她们相隔一段距离,那个女人走上扶梯,荣芝也立刻赶上。

商场长长的扶梯速度缓慢,往下延伸的台阶上站满人。荣芝提着东西站在后方,无法靠近前面那人,她只能踮起脚尖不住往前张望,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前方女人墨黑的长发垂在腰间,脸上带着副墨镜。她身上的旗袍服帖紧身,姿态婉约的站在人群中,只让荣芝想起当年的寇沅。

怎么可能是寇沅?

荣芝全身泛起一阵寒意,虽然理智一直排斥否定,但她盯着那道身影,双脚却不受控制的靠近,想要一探究竟。走下扶梯,一楼人潮更多。不过迟疑几秒钟,前方那道身影便已消失不见。荣芝焦急的四处张

急的四处张望,却都没有发现半点线索。

“怎么没了?”荣芝蹙着眉,心底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忐忑不安。难道是她年纪大了,所以眼花?又或者是她最近夜不能寐,噩梦太多产生幻觉?

长长的叹了口气,荣芝不断安慰自己,刚才肯定是她幻想出来的,不过就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怎么就被她看作寇沅呢?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年,怎么可能还有寇沅?如此安慰,她紧张不安的心逐渐踏实下来。走出商场,司机的车还没到,她站在路边等车,眼角余光一瞥,不期然又瞧见刚刚消失的那道身影。

那个女人坐上一辆出租车,司机很快将车开走。

“喂!”荣芝抬脚要跑过去,但被路中间的车流挡住。

滴滴——

司机将车开过来,荣芝打开车门迅速坐进去,抬手指着前面那个出租车,吩咐道:“追上那辆车,快点!”

眼见她神情焦急,司机也不敢多问,直接踩下油门,加快车速追赶那辆出租车。由于路况并不太好,车流拥堵,司机始终无法追上那辆车子。

不多时候,前方那辆出租车拐入僻静的小道。荣芝眼见那车越开越远,不禁更加着急的催促,“快点开,给我追上去。”

“是,荣芝太太。”司机再次提速,全力追赶。

黑色轿车驶入山道,原本开在他们前方的那辆租出车竟然消失不见。司机狐疑的将车停在路边,请示道:“那辆车不见了,再往前就是御苑,我们还追吗?”

荣芝同样惊讶不已,她迟疑几秒钟,随后点头,“把车开到御苑。”

“是。”司机随即又发动引擎。因为这是老太太的专车,山下的保镖们并没有阻拦,车子很容易停在御苑大门外。

荣芝打开车门下来,站在御苑大门前,提着包往四处打量,却并没有再看到那抹身影。她抿唇往里走,有佣人过来打招呼,“荣芝太太。”

“刚刚有人来吗?”

佣人茫然的抬起头,诧异道:“没有啊,今天除了您,没有人来过。”

荣芝倒吸口气,难道她又眼花了吗?

御苑前后院落都很大,绕着半山腰而建,依山傍水风景独好。荣芝提着包到处走,俨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那抹身影上面,明明她跟司机都见到那辆出租车,可车子驶入山道怎么就没了踪迹?还有那个人影,她确信自己也不会看错。

嘎嘎——

后院湖中白糯米和黑珍珠见到有陌生人靠近,总会抖起翅膀大叫。荣芝此时没心思跟一对天鹅生气,提着包绕着后院继续寻找。

空旷的后院除去湖泊,基本都是绿色植被。她反反复复转悠几圈,也没看到任何人影,无奈的叹息一声,她不得不又再次怀疑,也许真是看错了?

颓然的提着包,荣芝转身往外走。她不能逗留太久,如果被御坤看到她跑来御苑,恐怕又要发脾气。走到后院和前院链接的那片桃花林时,她忽然看到什么,咻的停住脚步。

粉红色的桃花枝头间,有一抹素色身影闪过。荣芝下意识抬脚跟上去,微微低下身,穿过一株株桃树,径直往前。这条小路并不陌生,她越走越感觉不对劲。

蓦然间,前方那抹身影再度消失。荣芝紧张的站在原地,瞧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心跳不断加速起来。此处算御苑的中心位置,前有别墅大厅,后有花园湖泊,取中的位置有一个地窖,御苑中所有需要储备的食材,以及御坤平时收藏的红酒都放置在地窖中。

咯吱——

幽静的地窖前,突然传来一道木门声。这声音霎时勾起某种思绪,荣芝脸色煞白的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望向前方。原本紧闭的木门,不知道为什么半开,她头皮阵阵发麻,颤声问道:“什么人?”

木门半开,荣芝手脚僵硬的无法动弹。她很想喊,也想叫,却发觉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她用力攥紧五指,不断安慰自己,才能颤颤巍巍再次开口,“有人吗?你是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咯吱——

木门再度打开一道缝隙,紧接着那抹素雅的青花瓷旗袍露出一角。荣芝惊愕的瞪大眸子,彻底吓得六神无主。

“好久不见。”

那道清丽女生飘飘忽忽传来,宛如鬼魅。荣芝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长着嘴巴,甚至忘记呼吸,好久才尖叫一声,抱着头跑远。

“荣芝太太,您怎么了?”佣人正在打扫庭院,看到荣芝神色惊慌的跑出来,关心的问了句。

“有,有……”

荣芝惊恐的瞪大眼睛,将要出口的话又在想到什么后,蓦然停住。她攥紧手中的皮包,脚步飞快的走远。

佣人狐疑的撇撇嘴,心想这人怎么跟撞见鬼似的?!

司机的车停在御苑门外,荣芝颤抖的拉开车门,低声道:“开车,快点回去。”

后座的人全身都在发抖,司机将车发动起来后,转弯开下山。以为荣芝身体不舒服,司机贴心的没有开冷气。

车窗外阳光高照,温度燥热。可坐在车里的荣芝,始终都用双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她唇色苍白,瞳孔因为过度惊吓都有些放大。

后院的地窖门后,掩藏的人影逐渐走出来。荣芝吓跑之后,冉漾立刻摘下脸上的墨镜,长舒一

镜,长舒一口气。这么热的天,她穿着件旗袍,后背都开始冒汗。

“看起来,你猜测的挺准。”冉漾耸耸肩,侧过脸看向从桃树后走过来的男人,“你妈妈的死,也许真跟这个女人有关。”

御兆锡双手插兜,盯着荣芝消失的方向,隽黑的眼眸愈加阴霾。他抿着唇,扫了眼冉漾身上的装扮,道:“把衣服换了,别被人发现。”

冉漾点点头,转身往别墅的后楼走,“放心吧。”

桃林重新恢复安静,御兆锡站在桃树下,俊脸的神情逐渐凌冽。当年他从湖中将御雍救走后,再度赶回来时,妈妈便沉入湖中。后来奶奶说,妈妈是自己跳入湖中。可此时此刻,御兆锡不再相信这种话。御雍的身世他已经查清,这就意味着所有事情都是一个骗局。妈妈的死,从荣芝的反应来看,中间必然还有隐藏的秘密。

正午的太阳毒辣,御老太太坐在素西堂内,轻抿杯中的绿茶。舒霞站在桌前,不断朝着大门方向瞅,慢慢蹙起眉,“老太太,饭菜都要冷了,要不然您先吃吧,不要等荣芝太太了。”

老太太放下茶碗,舒霞立刻上前拿起蒲扇,站在她身边伺候。

“不急,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老太太今天心情倒是不错,显然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既然老太太发了话,舒霞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候,荣芝提着东西跨进门槛。舒霞见她进门,立时讨好的快步迎上去,“荣芝太太啊,您怎么才回来?老太太一直等你吃饭呢。”

荣芝魂不守舍,压根没有听清舒霞的话。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舒霞,随口道:“衣服和补品都是给老太太的。”

舒霞殷勤的将东西接过去,随手打开袋子托到老太太眼前,“哎呦老太太,还是荣芝太太眼光好,您看这衣服手感又轻又薄,您穿着肯定舒服。”

扫了眼衣服,老太太也颇为满意,笑着点点头。舒霞吩咐佣人又将饭菜端进去热好,然后再度摆在八仙桌前,扶着老太太坐下用餐。

“开饭吧。”御老太太一声令下,荣芝抿唇坐在她的身边。

“尝尝这个,肉酿苦瓜。”老太太主动伸筷子为荣芝夹菜,神色间极为疼爱,“这么热的天你出去好久,解解暑。”

荣芝木纳的低下头,对碗里的菜并无食欲。她回来的路上,眼前不断重复刚刚在御苑看到那一幕,心尖不住收紧。

“妈。”

“怎么?”

老太太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转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舒霞把佣人们都遣走。

“你也走。”荣芝看到舒霞站在老太太身边,毫不客气的赶人。

平时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很少让舒霞回避。这会儿荣芝点名要把舒霞支开,顿时让她不满的撇撇嘴。

“你去吃饭吧。”老太太笑了笑,到底还是偏向舒霞。

“是,老太太。”舒霞不高兴的应了声,这女人什么态度?切!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御家的太太吗?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罢了!

“说吧,又闯祸了?”老太太淡定的吃菜,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荣芝双手紧扣,苍白的唇色抖了抖,“我今天,看到寇沅了。”

啪!

老太太一把摔了筷子,骂道:“大白天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寇沅。”

“真的妈,我真的看到了。”荣芝哭丧着仰起头,眼中带泪的望向老太太,惊恐道:“她没死,她没有死,肯定被阿坤藏在御苑的地窖里。”

“越说越没正经。”老太太并不相信她的话,重新伸手又拿了副筷子,准备吃饭。

荣芝一把攥住老太太的手,眼眶里蓄满泪水,“妈,我说的是真话,我今天都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死,她穿着旗袍,走进御苑的地窖,还得意的对我笑!”

闻言,御老太太沉寂的顿时轻眯。这话原本应该当作笑话,可是想起她自己儿子对于寇沅的迷恋,以及这么多年寇沅都空置的墓碑,老太太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难道当年寇沅真的没有死?

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老太太倒了杯茶递给她,语气温和下来,“喝点茶压压惊,你把看到的事情慢慢跟我说一遍。”

“好。”荣芝深吸口气,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肩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老太太。

素西堂外阳光骄热,御老太太听着荣芝的诉述,神情也一点点冷下来。荣芝说的声色俱厉,怎么看都不想谎话,而且这种事她不敢撒谎,这么说来,寇沅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啪——

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脸色阴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绝对不能允许!”

“妈,您有什么打算?”荣芝紧张不安的问。

“抓人。”老太太眯了眯眼,全身散发的气息危险。

“可是阿坤……”

“哼!”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冷笑起来,口气强势,“我还没死呢,御坤要是再敢做糊涂事,我就把他赶出去!”

眼见老太太态度坚定,荣芝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御雍已经死了,就算寇沅活着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死无对证!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御老太太就已经起床准备好。她昨晚整夜都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荣芝的话,心里也有了某种认定。须臾,老太太带着舒霞,还有荣芝出门。

荣芝出门。

司机将车开到御苑,她们进去时,御坤还没出门,“妈,您怎么来了?”

难得看到母亲来御苑,御坤颇感意外。老太太冷冷瞥了眼儿子,怒声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什么人?”

“寇沅。”御坤愕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太太带着一行人走向地窖,御坤沉着脸跟在母亲身边,“妈,您这是怎么了?寇沅早就不在了啊。”

“是吗?”老太太偏过头,盯着儿子的眼睛,质问道:“坤儿,这些年你因为寇沅忤逆我的次数还少吗?御雍的事情你能够忍下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御坤面色一紧,眉头紧蹙的看向荣芝。肯定又是有人在老太太耳边嚼舌根,要不然那些陈年旧事怎么又给翻腾出来?

荣芝自然不敢同他解释,心虚的低下头。她抓紧老太太的胳膊,明显寻找庇护。

“来人。”老太太沉着脸站在地窖面前,吩咐道:“把门给我打开。”

御坤看到母亲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点头同意佣人们将地窖的大门打开。佣人拿着钥匙将地窖大门,里面黑洞洞一片,没人敢贸然进去。

“妈。”荣芝小声的喊,老太太年轻时什么场面没见过,脸上毫无惧色。她握紧手中的拐杖,抬头挺胸往里走,“跟我进去。”

“是。”荣芝不敢退缩,她必须要第一时间找到寇沅。

御坤吩咐人将地窖里的灯打开,只能随着母亲一同前往。地窖分为两部分,左侧储藏物品,右侧则是酒窖。

“我们分开找。”老太太显然心中有数,荣芝抢先回答,“妈,我去右边。”

“好。”老太太点头应了声,荣芝立刻快步往酒窖走去。当年寇沅就是被关在酒窖中,她感觉这边把握更大一些。

“妈。”御坤上前档了下,劝慰道:“这里有阵子没有人打扫,天气又热,您在这里呆太久对身体不好。”

“够了。”老太太显然并不领情,御坤越是劝阻,老太太越是认为他私藏了寇沅,“你跟在我身边,不许到处乱跑。”

御坤无可奈何,只能陪在母亲身边。

这座地窖虽然已经建造很多年,但因为需要储存物品和红酒,御坤曾经命人特殊设计过。这里面冬暖夏凉,远比外面要舒服很多。荣芝原本满头大汗,可人在地窖里走了走,夏热的浮躁顿时敛去。她再次冷笑了声,御坤对那个女人无论何时都照顾有加,就算当年把她关起来,依旧不舍得让她吃苦。

碰!

四周一片闷响,头顶亮着的大灯刺啦一阵响动后,倏然灭掉。原本敞亮的地窖,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怎么停电了?”

荣芝警惕的问了声,她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此时她才想起来,她自己选择右边酒窖,已经跟老太太兵分两路。既然进来,她只能咬牙继续前行。总要在老太太之前找到人。酒窖前方为了保持通风,有两扇预留的窗口。些许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射进来,勉强将酒窖周围照射出一丝亮光。

正前方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黑色旗袍融入周围的色调中,霎时让荣芝倒吸口气。她捂住嘴巴,失声道:“寇沅,果然是你。”

她的声音里含着颤声,对面的女人停住脚步,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荣芝,是你害死了御雍,害死了我和御坤的儿子。”

“胡说!”荣芝咻的翻脸,声音里染着满满的怒意,“那个孽种不是阿坤的儿子,是你跟别的男人怀的野种。”

“是吗?”对面那个女人轻轻笑起来,道:“你说谎,你明明知道御雍是谁的儿子,却狠心害死他?!”

“我……”荣芝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她失神的低喃,对面的女人微微怔了怔,随后接着她的话茬,继续往下说,“你才是撒谎!荣芝,你不过就是嫉妒御坤爱的人是我,所以才存心污蔑我,污蔑御雍!”

“我没有!”荣芝的情绪瞬间变的激动,有些不受控制。她嘴唇气的哆嗦,狠狠骂道:“寇沅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都是你在阿坤耳边吹风,不让他同意我们母子住进御苑。我的儿子才是长子,御天鸣才是御家的长子,他应该继承御家所有的一切!是你的儿子抢走原本应该属于我儿子的一切,是你们太狠毒,抢走天鸣的一切,所以你必须要死!”

“呵呵……”

一片暗影中,对面女人那笑声狠狠刺激着荣芝的心,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可眼前总是浮现出寇沅那张淡然的脸庞。每一次看到寇沅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就想狠狠撕碎,撕掉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不能再让她继续迷惑御坤。这个男人原本也应该属于她,都是因为寇沅的出现,不但抢夺她的少奶奶身份,更甚至剥夺掉他们母子踏进御苑的念想。

“不许笑!”

荣芝情绪失控的大吼,早已忘记这样的音量会把左边的人吸引过来。老太太年纪虽大,可耳朵并不背,她听到荣芝的声音,还以为她找到线索,立刻转身往她那边走过去。

“寇沅,你为什么还没死?”荣芝生气的抬手指过去,她很想跑过去把人揪过来,不过心底最终有些发怵,不敢妄自动作。

“御坤救了我。”对面那个女人笑着回答,这句话

答,这句话更加戳中荣芝的心。果然是御坤,他真的把寇沅救活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荣芝气的破口大骂,心底翻涌的怒火无法抑制,“你根本就不爱阿坤,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你心里想的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纪子浓,你为什么不滚?为什么还要赖在阿坤身边?”

“荣芝,你害死了我儿子,”对面女人突然沉下声音,语气里染着浓浓的悲伤,“御雍还那么小,御坤还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你怎么狠的下心害死御雍?!”

“哈哈哈哈——”

荣芝蓦然笑出声,感觉心里出了口气,“怎么样?你心疼了吗?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死的很惨,他是被炸死的,烧的连骨灰都不剩……”

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恨意轰然涌出,荣芝甚至忘记此时身处何地,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当年那个晚上,只有我看到你从茶园离开,阿坤那晚喝醉了自然不记得你来过。呵呵,所以整个御家,只有我能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坤的。可我为什么要为你作证?为什么要给你再次住进御苑的机会?既然你不想留在这里,那我应该成全你才对,不是吗?”

啪——

黑暗的四周瞬间亮起来。随着刺眼的灯光照射下来,荣芝瞬间清醒过来。她愕然的怔在原地,盯着对面穿着旗袍的冉漾,脑袋中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冉漾笑着耸耸肩,目光越过她的脸,望向后方,“你们都听到了吗?”

荣芝手脚一片寒冷,她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御坤站在老太太身边,瞪着她的眼神足以将她千刀万剐。

啪!

劈头一个耳光,将荣芝的半边脸被煽歪。御老太太抖着手指,满是失望的盯着荣芝,“你敢骗我?荣芝,你竟然敢骗我?!”

“妈——”荣芝捂住脸,眼泪早已不自觉滚出眼眶,“您听我解释,我……”

“闭嘴!”老太太握紧手里的拐杖,声音寒冷如冰,“御雍的事情,是你们做的?”

她言辞中用到我们,说明心中已有猜测。荣芝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说,御雍真的死了?”此刻,老太太平稳的声音中染上颤抖。

“不。”

地窖斜侧有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御兆锡双手插兜,薄唇轻挽,道:“我弟弟没有死,御雍还活着。”

御坤:“……”

荣芝倒吸口气,心底有什么轰然倒塌。

安城交通线路发达,人们世界各地到处行走,也并非难事。可如果要带着一个身份不能公开的孩子离开,也非易事。天色渐暗,匡玉带着御雍等在江边。今晚有一艘邮轮能够先把他们带出安城,偷渡出安城后,匡玉才能辗转把御雍带走。

自从昨晚开始,御雍又不在说话,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虽然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怜,但匡玉还是松了口气。御雍不哭不闹,总比吵闹尖叫要好。晚上八点钟,邮轮将会靠岸。匡玉手中提着一个轻便的行李包,没有带太多负累的衣服。只要够他们这几天换洗的就好,等到出国以后,他可以再为御雍添置。

“御雍,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匡玉低下头,目光温和的看向身边的孩子。

只可惜,御雍始终低着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匡总,还有五分钟船就能靠岸。”助理小跑过来通知,匡玉抬起头看去,依稀已经看到巨大邮轮正在靠近。他笑了笑,更加握紧御雍的手。

寇沅,答应你的事,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远处码头由远及近亮起车灯,匡玉情不自禁挑起眉,眼见那辆车子开到眼前。

男人将车熄火后,慢慢走来的身影,匡玉并不陌生。他早前也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当真看到御兆锡时,他脸上并没太多的慌乱。

“这么晚了,匡总要去哪里?”

“带御雍离开。”匡玉没有躲闪,直面他的逼问。

听到御兆锡的声音,原本低头的御雍咻的抬起头。他用力想要推开匡玉的手,可终究年纪小,力气上没有优势。

“锡锡。”御雍那双黑亮的眸子,望向御兆锡时,整个都亮起来。

见他一切安好,御兆锡紧提着的心也松了松。想到多亏匡玉相救,御雍才能保住一条命,他脸上的厉色稍微缓和下来。

“匡总,请把御雍交给我。”他的语气强势有力,匡玉淡淡一笑,却更加握紧手中的孩子,“御雍留下有危险,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带他们离开。”

顿了下,匡玉直视御兆锡的眼睛,道:“如果你不想你妈妈伤心,就不要阻止我把御雍带走。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他。”

也许他对妈妈,真的有很深厚的感情。御兆锡勾起唇,望着匡玉祈求的眼神,摇了摇头,“不可以,御雍不能离开安城,也不能离开御家。”

匡玉瞬间沉下脸,却不想御兆锡再度开口。

“因为御雍是我们御家的孩子,他是我弟弟,更是我爸爸的儿子。”御兆锡一字一句,话语字字犀利。完全不给匡玉缓冲的时间。

御坤的儿子?

匡玉心尖不断收紧,在他惊愕的瞬间,御雍灵活的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向御兆锡,“锡锡,锡锡……”

御兆锡弯腰将御雍抱起来,换来御雍一个大大的热吻,“啵

热吻,“啵。”

他与怀里的人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差点就永远失去他。御兆锡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紧紧搂住御雍,低喃道:“御雍,哥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带你回家了。”

御雍眨了眨眼,依旧不太明白御兆锡的话。可他感觉到御兆锡的怀抱,知道永远再也不会跟他分开,顿时开心的笑起来。

“晨晨呢?”御兆锡一怔,随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臭小子竟然还没有忘记他老婆?!

远处那艘巨大的邮轮靠向岸边,等待的游客陆续登船。不多时候,邮轮再度启航,匡玉呆愣的站在岸边,缓缓揉碎他手中的船票。

原来御雍是御坤的儿子。

周一早上,裴厉渊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开车来到一家会所的私人包厢。他推开门进去时,宽大的落地窗前,有道男人的身影长身而立。

“大少。”裴厉渊下意识轻唤。

闻声转过身的男人,却令裴厉渊神色一紧,“怎么是你?”

“你的大少不能来了。”御兆锡淡淡浅笑,伸手指了指桌面摊开的文件夹,问道:“你过来不就是签署这份合同?”

裴厉渊径直走到桌前,表情平静的拿起桌上的合同,目光并没多做停留,双手一个用力交叉,白色A4纸便化为碎片。

“怎么?反悔了?”御兆锡轻笑,裴厉渊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上,“我原本也没打算签,不过你突然发现,说明御天鸣出事了?”

御家的私事终究不能对外人言明,御兆锡拉开抽屉又拿出个文件袋,反手丢在他的面前,“看看这个。”

还有东西?

裴厉渊夹着香烟的手指动了动,他伸手把袋子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厉目,“这些证据你怎么找到的?”

“收集它们并不难,你背后对云深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光彩。裴厉渊,这些东西足以把你送进去,让你也尝尝囚犯的滋味。”

“威胁我?”

“需要威胁吗?”

御兆锡薄唇微勾,手指轻叩在桌面,“关于你的证据全部真实可靠,我完全没有必要威胁你。自己做过的事,你比谁都清楚!”

男人沉下脸,用力吸了口香烟,“云深本来就应该属于我,那是连少显欠我爸妈,欠我们裴家的,他应该还给我。”

“是吗?”御兆锡修长的手指轻抚桌面,看到裴厉渊眼底的恨意后,不禁摇摇头,“如果我是你,便会再查查当年的事情,也许你一直以为对的东西,却欺骗了你。”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御兆锡目光深邃,笑道:“倘若由我告诉你,你未必会相信,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去找答案。”

顿了下,他挑眉看向裴厉渊,语气渐沉,“你手中的股权不够分量,所以云深绝无可能到你手中。裴厉渊,你死了这条心吧。”

窗外阳光明亮,御兆锡精致的下颚微抬,睨向对面脸色染怒的裴厉渊,“至于那些证据,我不会交给警方。”

“为什么?”裴厉渊惊讶不已,他既然找到自己的把柄,却不善加以利用?

“晨晨说,不希望你爸爸的悲剧,再次发生。”

“……”

心底某处狠狠揪了下,裴厉渊神情有瞬间的起伏。

“还有一个原因。”对面转椅中的男人再次出声,裴厉渊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

御兆锡双手抵在唇边,声音里染着几分薄怒,“我这么做是为御筝。”

听他提起御筝,裴厉渊眼睛一阵收缩。

“我要你亏欠御筝的,一辈子都欠她的。”御兆锡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裴厉渊的面前,锐利的眸子直勾勾落入他的眼底,“请你记住,你欠她的最好偿还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裴厉渊心口一滞,呼吸都变的困难。

上午九点钟,御氏高层会议刚刚结束,秘书快步进来请示,“御少,唐言小姐等您很久了,您看……”

“让她进来吧。”

“是。”

随后办公室大门打开,唐言提着包,神色匆匆而来,“兆锡。”

“唐小姐过来,有事吗?”

面对他疏离的态度,唐言顾不上计较,直言追问:“御天鸣在哪里?”

“什么意思?”御兆锡放下手里的笔,偏过头看过来。

“我联系不到他,”唐言神色紧张,“昨天晚上我给你了一整晚电话,可是手机座机都没有人接,今早我又去他的别墅找,还是没有看到人。”

“他一个成年人,还会丢吗?”

“当然不是。”

唐言敛下眉,犹豫了下,才说道:“前天他告诉我,你爸爸很生气,想要惩罚他和他妈妈,所以他突然失去联系,肯定是出了问题。”

御兆锡黑眸动了动,不为所动。难道他们母子,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御兆锡,你能不能救救他?”

男人笔尖微顿,笑着抬起头,“既然他告诉你很多,那你也一定知道御雍差点死在谁的手里?请问,我有什么理由救他?”

“你……”唐言紧咬唇瓣,俏脸一阵惨白。是啊,先前他们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此时四面楚歌,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御兆锡。”唐言深吸口气

言深吸口气,稳住心底的慌乱,语气渐渐沉淀,“我知道他们有错,可天鸣终究是你哥哥。现在御雍好好的,你能不能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办公桌后的男人俊脸半垂,冷峻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御家事例来没有外人可以插手,唐言找不到其他帮手。她知道御兆锡算是唯一的救星,如果她说不动他,那就意味着御天鸣和他妈妈没了指望。

“也许很多事情,你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唐言蹙眉站在办公桌前,神色比起刚刚的紧张不安,逐渐变的平静,“但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再去挽回。御兆锡,若是今天你有机会而没有去救他们,有朝一日你回想起来,会不会有半点后悔?”

男人修长的五指一根根收紧,御兆锡不得不承认,唐言确实是一个谈判高手。

她应该说的,应该做的,都已用尽说尽。其余再无别的办法,她提着包走出御氏大厦,内心激荡的情绪有些失控。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看老天的意思!

盛夏天气,骄阳似火。御兆锡双手握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在车道间。他带着蓝牙耳机,将电话拨出去,“晨晨,今天过得怎么样?”

“良良刚带我从医院检查回来,”连忆晨握着话筒,语气兴奋的跟他分享好消息,“我今天听到胎心了,医生说宝宝的胎心跳动有力,说明很健康。老公,你知道胎心的声音多好玩吗?咕咚咕咚的响,好像火车来了……”

听着她在电话那端滔滔不绝的惊喜,御兆锡脸庞的神情都变的温柔,“我好想你,也想宝宝。”

“我们也想你,”连忆晨笑着勾起唇,“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后天。”

连忆晨瞬间笑出声,她真的太想回家了。

“晨晨。”

“嗯?”

御兆锡修长的五指并拢,那张完美的脸庞有片刻的恍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个机会可以报仇,应该放过吗?”

沉默片刻,连忆晨呼吸微微平缓下来后,她才轻声回答:“报仇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我只希望你能生活的快乐、幸福、安心。”

电话这端,御兆锡蓦然勾起唇,潋滟唇角滑过一抹温柔的笑,“老婆,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茫然时,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挂断电话,御兆锡将车调转方向,快速驶向素西堂。

……

正午的阳光暴晒,一艘私人游艇驶入江面中心位置后,停止不前。船头的扶栏前,御坤穿着件黑色衬衫,脸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整个人看不出任何表情。

“啊!”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尖叫声,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回荡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宛如石沉江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把我沉下去,我不想死!”一道干涸沙哑的女声从船头传来,御天鸣跪在甲板上,俊脸苍白,“爸,不要这样对我妈,求求你放了她。”

“起来。”御坤声线平稳,御天鸣不敢违抗父亲的话,只好低头站起来。他倒了杯茶递给儿子,笑道:“你没有资格为她求情,别忘记你对御雍做过什么。”

父亲的话,狠狠敲在御天鸣心头。他薄唇抿的死紧,垂在身侧双手不断收紧。

“天鸣,儿子,你救救我!”荣芝的惨叫声一阵阵传来,船头有一个铁笼,她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关着她的铁笼正在缓缓下降,很久便要沉入水面。

“妈!”御天鸣痛苦的低喃,他望着母亲惊惧惶恐的表情,眼眶蓦然发红。

站在扶栏后的男人面容沉寂,那双黑沉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他不发话,保镖们只能继续下降铁笼。

哗啦——

江面有风吹过,铁笼随风飘摇起来。荣芝绝望的望着前方黄澄澄的江面,吓得脸色苍白如纸,“阿坤,我真的没有推寇沅下水,是她自己跳的,真的是她自己跳的!”

“降!”御坤菲薄的唇瓣吐出一个字,顿时换来荣芝的尖叫声:“不要!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男人抬了抬手,保镖瞬间按住暂停下降的按钮。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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