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她渐渐眯困,亦还抬头逐着他的目光,心里也有那么点贪恋,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否与乔惜存会有略微的不同,不是那么单纯的肉/体关系,也不仅仅是因为对于唐汝贤那不合伦理的爱意的寄托,单纯只是她这个人,他是否也曾在意过。
“二爷!”因为太困,韩覃也不清楚自己是真的说出了口,还是在梦呓:“没有您曾改变过的那个世界,我十分好奇自己会在那里,会怎么成长,到如今是否还活着。”
没有被唐牧改变过的命运。她曾在六年前,于怡园饮冰院内院的窗子上,听到过那么零星一点的鸿泥雪爪。当初韩覃还小,况且也不了解唐牧,所以于他那句送入东宫除了恐惧外并没有多想。如今再想起来,他当初那么执意的找寻一个叫韩鲲瑶的姑娘,而其目的是要让她家破人亡下到大狱之后再送入东宫,想必,她曾活过的那一世,也不怎么太平吧。
本来,她希望能碰到一个普通人,不比唐逸清秀乖巧,也不如唐牧这样外表温和,骨子里塞满了冰碴却又无所不能的,但是如李书学一般,平凡,普通,是人世中的泯然众生的男人。她愿意会给予他全部的爱和对生活的勇气。
唐牧盯着俯在眼前炕桌上这初长成的小娇娇发髻下一弯白白的脖颈,许久才说道:“我也很好奇,没有被我改变过的你会在那里生活,最后跟谁成亲,是否也生了孩子……”
韩覃已经睡着了,没有听到他后来这番低言。唐牧顿住,取鼓凳过来远远坐着去看面前裹着被子沉睡的小妇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无法压抑自己内心那头饕餮,于那个夜晚,从她身上寻得的欢愉,和至天堂的极乐?
无论一个人到了多大年级,七老八十或者两三百岁,他终究是慕恋世间的美,贪恋伸手能得的*。
她如今恰是最好的年华,还曾与他有过一夜。只要他愿意,她是他垂涎可得的那块肥肉,他可以缠绵于她身上,满足他的*,弥补他这些年的遗憾,可他终究迈不过那道坎,于是舍不得放开,也不忍心亵渎。
他坐在那里长久不愿起来,不肯打破这穿越二百年他唯一寻得的良夜,能叫他忘掉国破家亡的痛苦和耻辱,能叫他忘掉两百年关于人世百味所有痛苦的记忆。
唐牧坐在鼓凳上许久许久,直到远远传来的更声敲过三下,才心有不甘的起身,连被子带人抱起韩覃,盯着她微抿的檀唇看了许久,才出门踩着院中厚厚的积雪,送她到东厢卧房去睡。
于这彻夜连天的风雪中,唐府中籍楼那冷而寒寂的地方,唐逸也正在等他的老朋友。如今锦衣卫指挥使毛其顺的儿子,毛通。
毛通虽与唐逸交好,但还是头一回来籍楼。一进门便搓着手,仰头四顾了一圈之后叹道:“好家伙,你整日在这里吃书,难怪文章做的好。当年我能考得个秀才,还得多仰仗你。”
唐逸见只有他一个人,皱眉问道:“你竟未将人带来?”
毛通摘了雪帽笑道:“听闻你这地方等闲人不让进来,所以我叫她在外头等着。”
唐逸略皱了皱眉道:“叫她脱了鞋即可,把她带进来。”
毛通本就冷的站不住,立刻转身到籍楼外,吩咐几个锦衣卫松了那捆着的婆子,叫她脱鞋进了籍楼。
唐逸小时候不及毛通的个子,如今身量却比毛通高出许多来。他拍着毛通的肩送到籍楼门口,随即道:“我在浣春归替你摆了一桌,带你的兄弟们好好去喝上两杯,等事情毕了,我会亲自送她去浣春归找你。”
毛通转身看了一眼那老婆子,点了点头走了。
唐逸在门口站了片刻,目送毛通于风雪中离去,这才重又进了籍楼,关上门叫道:“朱嫂子!”
这中年妇人抬起头来,恰就是前些日子还在怡园伺候的朱嫂子。自打韩覃去了怡园之后,淳氏因她嘴巴不够严,便将她遣到淮南的庄子上去了。唐逸也是打听了许久,才托毛通将她重又淮南接到京城来。
她见唐逸递来一杯滚烫的茶,接过来欠身叫道:“老奴见过孙少爷!”
唐逸转身走到条案后面,随即坐到了蒲团上,展开他所藏的那幅卷轴,直接问朱嫂子:“如今住在怡园的女子里头,可有这个姑娘?”
朱嫂子抱着那茶杯,凑近灯看了许久,点头道:“有!”
唐逸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去的?”
朱嫂子扬眉默算了许久,才道:“约摸是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淳氏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说是要用来伺候二爷。一直到九月间二爷回京,到老奴离开怡园的时候,她都还在。”
所以她果真是叫人拐了,但最后究竟是唐牧先一步知道而授意淳氏买了她,或者是她自己主动求去,却很难说。
唐逸闭着眼手指轻揉了揉眉心,重又抬起头问道:“她与我小爷爷,是什么时候见的面?”
朱嫂子喝了口茶,想起当初的事情,略带着怨声道:“那夜本是二爷自己想要找个妇人,恰好后院子里有两个,这些事儿都是淳氏安排的。结果睡到半夜,许是入了巷二爷折腾的有些狠,那妇人鬼哭狼嚎似的触怒了二爷,三更半夜的,恰好老奴在院子里伺候,二爷就将火发到了老奴身上。”
所以,推算起来,那一天应当就是唐牧任河道总督回京之后的第一夜。也恰是第二天,他就不肯再让他去怡园了。非但如此,他应当还给顺天府与陈卿等人都打过招呼,就是不肯让他查到韩覃住在怡园。
唐逸皱眉半天,又问道:“之后了?那妇人就一直住在怡园?”
朱嫂子点头:“到老奴走的时候,她都还住着。”
唐逸见她喝干了茶,提围篮里的热水来又替朱嫂子斟满,凑近了朱嫂子道:“虽然你的老家在淮南,但过惯了京城生活,只怕回到庄子上也很不高兴吧?”
朱嫂子默默点头,却也不说话。唐逸挺直了身子道:“我那朋友毛通家里孩子多,小儿子如今还缺个教养妈妈,只要你肯说实话,往后就到他家去做个教养妈妈,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朱嫂子连忙点头,立刻就要跪着磕头。
唐逸隔着桌子看朱嫂子磕完了头,才道:“现在,把你在怡园时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我小爷爷与那妇人之间的相处,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次日一清早,唐牧休沐在家,起来才与韩覃一并用过早饭,应付了许多韩覃关于未来的新奇问题,就听门房上巩兆和报道:“二爷,陈理卿在外院求见!”
“陈叔叔,他来做什么?”韩覃惊问唐牧。
唐牧起身,问韩覃:“你可想去外面走一走?”
韩覃连忙点头,唐牧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换掉这身衣服,寻一套能穿靴的蒙古服出来换上,我带你去骑马。”
韩覃柜子里确实有一套绯绿色窄袖长棉衣,恰是蒙古服饰,另有长长的筒靴相配。她换好衣服自罩上幂篱出外,便见巷子里唐牧与陈卿一人一马。如今不过十月中,昨夜的雪水气太重坐不住,见日照便已消融。
她远远对陈卿行过礼,叫巩兆和扶着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唐牧在侧问道:“可能骑的惯?”
韩覃顺手牵过巩兆和递给的缰绳,坐在马鞍上稳了稳屁股才道:“我可以试一试。”
唐牧与陈卿骑马并不快,不过是溜马缓缓走着,巩兆和不放心韩覃自己骑马,接过缰绳跟着慢跑。如此一路自朝阳门出城往东郊,出城唐牧与陈卿的马便快跑起来。陈卿此人向来独行,身边从不要人跟着,巩兆和替韩覃牵着马慢行,一路走了约有四五里地,便见唐牧与陈卿牵马在一条白雪下细水深流的小河旁等着她。
见韩覃来了,唐牧与陈卿丢马而行,一路过小河往树林深处行去。韩覃默默跟在一旁,就听陈卿一声笑:“清臣你把个东厂的太监头子弄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去,往后在京城谁还敢私底下说一句真心话?”
他看了眼韩覃,又道:“当初我约你画舫散心,你说韩姑娘要去花庄寺上香我亦是信以为真,谁知你取来常德的帐本竟是一丝风声也不肯露与我知,转手还拿它断了陈保的前途,把陈九给送了上去。我是拿你当兄弟的,但你对我未免太不够仁义。如今好了,陈九掌司礼监又辖着东厂,只怕朝庭要永无宁日,大臣们无论上朝在家,果真都能坦诚相见。”
唐牧私底下玩的这一手,直到陈九拿着帐本给陈保最后一击时,陈卿才醒悟过来。
唐牧负手往前走着,见有雪枝深处就顺手牵韩覃一把:“那帐本能送陈九爬上去,自然也能将他扯下来。可怕的不是陈九这个人,而是整个东厂,这种由阉人组成的权力机构,整个大历朝没有他们渗不进去的地方,没有他们刺探不到的情报,但刺探到了情报又如何?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排除异已,收敛钱财恐吓官员的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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