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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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又问:“那要多少银子巩叔才愿意出手?”

巩遇笑道:“表姑娘,并不是老奴要多少银子,二爷说顶多一百两银子出手掉即可。”

韩覃心中欢喜的几乎跳起来:“巩叔,我有个远房亲戚如今来京投奔我,我欲要给他寻个活儿来干,恰他如今有一百两银子,不如就把那煤窑盘给他,可好?”

巩遇这才明白韩覃来意,忙应道:“那自然好,不过二爷那里还得说上一声就他知道的好。”

若叫唐牧知她要贴银给大壮治产业,那银子还是他的,只怕不但不能如愿还得收走她的银子。韩覃忙摆手道:“巩叔您不必去寻二爷,我寻个机会自告诉他即可。”

巩遇应道:“那也使得,全看表姑娘。”

韩覃急急的又回东厢自妆奁中将二十个银饼全拿出来,回到穿堂一股脑儿递给巩遇:“我那亲戚如今就在后院,因他是个两眼一抹黑的乡下人,许多事情还得巩叔您前去交待给他才行。”

巩遇起身取身上钥匙下来开身后倚墙那多门四屉柜的背格,打开一扇门子翻出张发黄的牛皮纸来递给韩覃:“这是小炭窑的地契,表姑娘只要吩咐好您家亲戚,我明日跟他一并去顺天府办个过户即可。”

韩覃接过小炭窑的地契看了一样,见上面西山下小煤窑的样子都画的清清楚楚,以指摩梭许久,心道待将来有机会,我必得亲眼去看上一回才行。

她带着巩遇一并到后院找到巩遇,又吩咐好明日与巩遇一听去官府办理炭窑过户的事情,搜搜刮刮将唐牧早起给的两串钱中所余的那些全给了大壮,叫他好换身衣服再租间像样的房子住着。

*

晚上唐牧仍是用过晚饭才回家,他照例要在书房临帖,却还要韩覃去帮他收理些公文。韩覃见方才有个外院的差役提只小小的紫檀木覆梨蚊皮箱进来,见他掰锁扣打开才知是装公文的。

他取出一份公文招呼韩覃过来,指着说道:“这是我如今在户部下级官员们送上来的制书。户部主管全大历的户籍、俸饷及税赋,田粮等,是个管财管物的地方。各地送上类的制书太多,白天在户部处理不完,我只得带回家来。

我临书,你按类分例,先把各地今秋粮地收成类的制书给我理出来放在正中,依次再把税赋、俸饷排在二三,剩下的按例依次排列过去,待我临完贴了再看。”

制书为八股文体,韩覃不学八股自然看的费劲。她一份份的替唐牧挑理归整在书案上,见他仍在临窗画案上临书,遂出外要水替他沏了碗酽酽的热茶捧到画案上。

韩覃默息看得许久,才问道:“二爷原来习欧体,如今怎改临颜体?”

他临的是《颜氏家庙碑》。

唐牧道:“我这些年也曾临过王羲之,王宠等人的帖,但一直不喜颜体。三年前有一回到傅阁老府中,见他临颜体,书有磅礴大气,傲视千古的气概,一下子被吸引过来,如今就一直临颜体,间或临些大篆、金文,总不如颜体临的多。”

韩覃接过话笑道:“可见书帖也是缘份。”

他丢笔入笔洗中,端茶走到书案旁一一翻检过,点头道:“很不错,往后你要多学学看八股制书,总要替我分担些繁务才好。”

韩覃搅着那笔,忍不住笑问道:“难道二爷觉得我还能替你做官儿不成?”

唐牧亦笑,反问道:“我养着你,你连这点忙都不能帮我,难道果真要在府中吃闲饭?”

他本无心一句笑语。韩覃却想起白日里那一百两银子换来的小炭窑。她用他的银子卖了他的小炭窑,还是送给外人,这事自然不敢向唐牧提及。

这无亲无故的两个人,彼此间还牵扯着两条人命,还曾有过一夜的不堪。他如养女儿般养着她或者行,但用他的银子替外面的男子置产,那必定是不行的。

可她在拗古村六年时间,大壮与她一起上田下地,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他一人包揽,若无他,自己在那地方首先就熬不到今日。他待她的恩情,不止是一百两银子就能弥补的。

已入亥时,韩覃收拾完画案端茶碗到书案前,见唐牧埋头公文中,便自悄悄退了出来。这夜直到子时更声敲过,西厢书房的灯仍亮着。韩覃本在临窗鼓凳上坐着纳一双鞋底,听到更声已熬不住,究竟不知这夜唐牧熬到几更才睡。

她替唐牧整理公文,除公文名目分类之外,还会因行文年月及事由等分成轻重级急替他摞好。这样分了几日,因见一份关于北直大兴县的制文被反复提交,虽每日皆是新的,但事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师黄家炭行近两年内给大兴县官府竟是一文钱的税银都没有交过。非但如此,税吏们前去收税时还叫他家家丁们拿棍棒打出,直言自己开的是皇店,每月只往宫中报税,不往官府交帐。

韩覃记得当初那叫她打掉一口牙的柳妈妈就曾言说要她去黄家炭行的黄老爷做妾,虽未见过黄老爷此人,闻名却是久矣。是而笑着念出公文,又问唐牧:“二爷,何为皇店?”

唐牧边临贴边答道:“皇店就是皇家在外开的店,由皇家专门指定人运营,因是天子家的生意,自然不需要再向官府纳税。”

他道:“我言,你写。”

韩覃执笔,抬眉问道:“真的?”

唐牧念道:“余部已协内廷查备,得知黄家炭行并不在皇店之列。而它自称皇店,又非我大历皇家所营,纵家奴而行凶,其反之心昭然若揭,现令查抄其家宅,封其各处店铺。”

韩覃书完抬头,见唐牧走过来执朱笔在上圈涂完盖官印并私印放到了一侧,疑惑问道:“不过不缴税而已,勒令他补齐往年税款即可,难道果真要抄他的家?”

唐牧道:“他原先拜御马监监官常德做干爹,有常德罩着他自然无人敢动他。如今既常德已死,墙倒众人推,自然大批的制书呈上来全是告他,从大兴县到顺天府再到户部,告他的状子讼书纸片一样飞着,不办他办谁?”

韩覃忍不住捂嘴笑个不停,许久才停下笑声说道:“常德之死果真牵连够广,若我那日在客栈被柳妈妈拐到黄家去的话,或者今日大理寺中,也还要多我一个。”

她笑的轻巧,唐牧却笑不出来:“陈卿还在追查究竟是谁杀了常德,却不知道常德是谁杀死的并不重要,他之死不过一个开头而已,大历朝要换新气象了!”

这日五更才过,大历皇城午门外群臣在深秋的寒风中叫寒风刮着胡子。能入午门,到奉天门上待皇帝召唤的群臣们按九卿六部的排外依次在外排着队。唐牧如今是户部左侍郎,尚书乃首辅俞戎兼理,俞戎整日在阁房听差看折子写票拟,如今决断户部公务的实权皆在唐牧身上。

他身边站的是刘瑾昭,两人是同年的榜眼与传胪。当年在翰林院时唐牧略高他半等位官职,但他因母丧回家丁忧三年,刘瑾昭踏踏实实往上干,在工部两人为上下级关系,如今他调到户部,刘瑾昭依旧高他半级。

刘瑾昭低声问唐牧:“清臣,听说昨天左佥都御史王经略把一河南的官儿都给参了,你可知否?只怕今天圣上必定要提我进乾清宫去,若你知道些什么最好选透给我。”

他是工部尚书,王祎因河道贪污一事而参河南的地方官儿,河道的事情归工部管,首当起冲就是他。

唐牧摇头:“不知。但若圣上有什么要叫你查的,只管应承下来即可。”

论理起来唐牧比刘瑾昭小着好几岁,还是他的上司,但不知为何有凡事刘瑾昭总还要听唐牧两句才安心。

仍是浓黑的天色中,午门上鼓声雷鸣,百官自整衣冠,待午门开启,便自两侧鱼贯而入。两行官员行到奉天殿内依次列班,听响鞭鸣过之后方才一跪三叩行礼。然后才站起来待听帝宣。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完九卿六部的奏事,才问道:“工部尚书刘瑾昭何在?”

刘瑾昭抱着笏板出列跪在当庭,就听皇帝又问:“大理寺卿何在?”

陈卿亦抱着笏板出列,跪在当庭。

皇帝李昊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才成年的少年,身穿着十二龙盘领衮服,头上戴着金丝翼善冠,面容白净消瘦,眉眼肖似生母刘妃,生的非常漂亮,但眼中缺乏应有的神彩,木似鱼珠一般盯着脚下的群臣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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